第26章 我要上学
凌晨五点，大雨滂沱，无情拍打着飘摇的老房，何添华这屋是他祖辈修的，得有四五十年历史了，年久失修的房子上回已被大风掀了房顶，之前日子本就难过，勉强补了补硬挺着，这回又被风雨给揭了老底。
“两个里屋和厨房都漏水。”何添华拿起家里的瓷盆和木桶放到漏水的地面接水，雨水从漏缝中流下，一柱水柱直直坠入盆里，发出清脆的拍打声，不多时几个盆里就接满了水。
“这屋可咋整，当家的，等天亮了再弄点砖瓦来补补。”赵美娟把接满水的瓷盆端到院里，倾盆一倒，一盆水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和地上的积水汇合交融，霎时分不清了。
“婶儿，不如扒了重新盖吧。”方月薇直接开口，她记起前世外公外婆房子斑驳，住得糟心，可因为囊中羞涩只能将就着住，每逢刮风下雨，就拎着盆去接水，雨水滴滴答答灌满一盆，再拎去倒了，回回下雨都把人折腾地够呛。
“重新盖房？”赵美娟倒没想过这事儿，盖房可要花不老少钱，依着她的想法，再重新补一下屋顶就成。
“现在我们也挣钱呢，盖个房能承受得了。妞妞和刚子也大了，我们换个大点的好点的房子不是正好？”
“这”赵美娟有些犹豫。
“也行，赚钱了可不就得过点好日子。”何添华也心疼家里人住这儿，“把房子扒了，大梁还能卖点钱儿，加上卖田的钱，卖吃的挣的钱，零零总总也有不老少了。盖！”
一场大雨，何家要换房了。东风村人醒来得知这事儿，纷纷涌过来。
“你家屋子是该扒了重盖，那房顶都缺块了。”
“美娟，你们家也不能这么霍霍钱啊，田卖了，钱这么使，你们明年拿啥吃饭？”
“人不是在城里帮工吗？也能挣点。”
赵美娟听方月薇的话没说在城里自己摆摊卖东西，说是给人帮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别说，可还是听着。
天亮透了，何家收拾东西往外搬，不少衣裳被褥都打湿了。李国彪听说这事儿思索了会儿，给他们家找了处地方，村里的知青所。
知青所，修在公社旁不远，距离后村口近。是一座平房，能住十来人。前头几十年下到东风村的知青都住这里，三年前高考恢复，不少知青使力气调回城，陆陆续续走了一半，今年五月，领导人提出不再搞上山下乡了，又走了最后几个知青，现在整个知青所空着，李国彪还没想好知青所的出路，这回倒派上了用场。
“你们一家就先搬过去，那地儿宽敞，等房子盖好了再回来。”
何家人收拾好东西，村里人也帮着搬，几个壮小伙抬着大立柜冒着雨往知情所赶，两个大姐抱着大包衣裳快步疾行，淌着水溅起不少水花。狗蛋几人人小却热心，和刚子一起抱着酱油米油盐罐子跑，小手还捂在罐子顶上，生怕给打湿了。
“狗蛋，你可抱稳点，别给人摔了！”狗蛋妈抱着何家的碗筷给儿子打招呼，那盐可是好东西，一罐也不便宜呢。
“妈，我端得稳着呢。”狗蛋被雨水打湿了头发，顺着淋到额头，流过眼睛，他微睁着眼，大声回话，还举起手中的盐罐子给他妈看清楚。
“真是能的你，小心着点啊，人也别摔着了，这地坑坑洼洼的。”下了大雨的东风村泥巴地，泥泞得很，一脚下去能踩个坑出来。
不少村民热心帮忙，来回两趟何家就把家当全搬完了，方月薇和赵美娟最后在家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东西都拿走了再去知青所。
村里的几个婶子已经把知青所的地扫了，两个月没住人，也是沾了不少灰，“娟儿，这倒还挺宽敞，比你家都亮堂，屋子也多。”
赵花打湿帕子，用力拧干水，麻利地抹起桌椅板凳，刚刚趁着扫地的功夫她已经打量完了，以前知知青住这儿她还没机会全须全尾的看看呢。
“来，辛苦你们了，我来抹！”赵美娟说着就要抢过赵花手里的抹布，“月薇你领着妞妞和刚子去归置屋子。”
“哎呦，说那些做啥！村里有事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大前年我家修房子，你和何二不也是出了不少力，说起来，我家那张桌子还是你家何二打的，打得可好了。”赵花挣脱她的手，把抹布牢牢抓紧手上也没停下，又转去抹长凳。
“这有啥好说的，都是村里人，这回可多亏你们，不然我们得搬到啥时候啊？”赵美娟心里也暖，东风村虽说不富裕，可基本都是些实心眼的，平日里也爱帮衬一二，尤其是使力气的地方，就没听说谁家推脱的，个个都是上赶着来。
这不，听说何家要扒房子重新盖，来了不少帮忙的。
“何二哥，你家屋子估计就大梁能管点钱儿，到时候拆了卖了，进些砖来盖。”姚向强是村里的青壮年，力气活干得好，以前在地里干活也是能拿满工分的主，他家前年也修了房。
“我上回见吴老大盖的红砖房，我们家也买这个！”何添华跟人商议好这几天先把房子扒了，再去砖厂定红砖。
“何二，那我们轮着来，种完地就来帮你弄房子，这样两头都不耽误。”
村里修房子都是全村互相帮衬，不收钱，就连干粮都是自带，让家里媳妇儿送个饼子或者馒头，在主人家打碗水就着吃了。说干就干，村里十来个青壮年带上家伙什就要去帮何添华扒房子了。
“月薇姐，有书书。”妞妞在屋里晃悠，迈着小短腿到处帮忙，一会儿要去帮婶子洗抹布，一会儿去帮妈妈归置厨房。她匆忙被妈妈赵美娟套上件深蓝色棉布对襟衫，头上披散着，一上午忙碌有些凌乱，额上还渗了些汗。赵美娟让她坐着休息会儿，她倒闲不下来，在“新家”一阵捣鼓，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找出一本书。
方月薇在理衣服，湿的放在一边，干的先叠好往衣柜里放，她听着妞妞的话回头一看，小巧圆润的手上捏着一本破旧泛黄的书本，她接过一看，竟是一本高中数学书。
“妞妞，这从哪儿找来的？”公社连高中都没有，最近的高中在县城，方月薇估摸着这书可能是以前住这儿的知青忘带走了。
妞妞拉着方月薇的手往屋里走，一间住屋里，摆着两张木板床，上头铺着干草，旁边有个厚重的抬柜，方月薇心领神会把柜门抬起，往里一看，里头放着不少东西，丝瓜瓤，搪瓷缸子，军用水壶，几块抹布，还有一颗水果糖，她左右翻翻，没见着书。
“妞妞”她刚低头想问问，就感觉自己的右手被人扯了扯，妞妞朝她使眼色，小手指指抬柜下面。
两人齐齐蹲下身子往里瞧，里头果真有几本，方月薇伸长手把书够出来，上头一层厚厚的灰，呛得两人同时捂住嘴。方月薇站起身去到院里，隔着其他人老远，一只手捏着鼻子，一只手拎着书大力甩着手，书上的灰尘轰然散了出去，空中顿时一片灰白。
“月薇，你抖落啥呢？”赵美娟刚忙活完，就见着她一本本抖落掸惠。
“高中的书呢，该是之前的知青回城落下了。我理一理，以后留着给妞妞和刚子备着。”方月薇前世刚大学毕业，倒是没兴趣高考上大学了，她这回唯一的目标就是挣钱，让全家人过上好日子。
“小学都没上成呢，你倒想得远，都高中了。”赵美娟话是这么说，也过去帮她掸灰，这书看着有些破旧，书角也缺了几块，不过好在里头没坏。
“我打听过了，九月开学，现在咱们学费也没问题，我再给妞妞提前教点东西，今年秋天就让两个孩子重新回去上学。”
“那感情好，是该多读点书认几个字。”赵美娟就是吃了没念过书的亏，大字不识几个，“我和你叔都不太懂这些，你多费点心啊。”
“成，到时候我带他们去公社小学上学，等以后咱有钱了搬去城里，念最好的学校。”方月薇想起前世妈妈的话，一阵心痛。
那年自己上小学三年级，正是爱调皮吵闹的时候，回家就想看电视不愿意写作业。何秀英喊了她几声，都没喊动，瞬间动了气。
“吴念薇，我数三声，你再不去写作业，后果自负啊！”何秀英板着一张脸，语气严肃，她最受不了孩子这一点，天天就爱黏在电视机前，喊她多少回都像没听见似的。
“一二”
何秀英三声还没数完，8岁的吴念薇蹭地站起来，手上慌慌张张的，忙去把电视机关了，脸上有些惧意，“妈，我马上去做作业。”说完一溜烟跑了。
小书桌前，吴念薇埋头奋笔疾书，做着数学题，耳边何秀英还在絮叨，“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成天就知道玩，也不晓得好好学习。你们这一辈条件好，都能上学，你是不知道我们那会儿，家里穷，村里入学名额少，你舅舅念了两年就没念了，我们都是后头自个儿学的，那才叫苦啊。”
何秀英看孩子做题做得满头大汗，把台扇插上电拧开开关，调整了方向向吴念薇吹去一阵凉风。又拿起桌上的搪瓷盅添上凉了的白开水给她端去，“喝点水再做，也别太累着，瞧你这一头汗。”
何秀英用帕子给闺女擦去头上的汗珠，抚摸着她乌黑的头发，无限感慨，“你年纪小不懂，能有学上有书念是幸福，妈妈小时候不知道多羡慕。你可得好好珍惜啊。”
“月薇姐！”妞妞急吼吼跑来，打断了她的回忆，“你们说啥呢？”
妞妞看妈妈和姐姐站那儿半天了，跑过来看看。
“说啥，说你上学的事儿。”赵美娟看着孩子笑得开心，谁不盼着孩子有出息呢，“你月薇姐说了，今年秋天你和你哥就能去念书了。”
方月薇看着妞妞，心里也高兴，总算能圆妈妈一个梦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呜呜呜，我不要，我不要上学！不要念书！”妞妞撅着嘴，大声喊着，眼眶湿润，“上学才不好玩呢。”
方月薇：？说好的羡慕，说好的遗憾呢？
(https://www.shengyanxs.com/read/99974322/19003587.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shengyanxs.com。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shengyan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