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霉运缠身的家人

何家院子里，摆了张方桌，夏天天热在院里吃凉快些，妞妞和刚子坐定，等着妈妈回来就开饭。

        “爸，妈怎么还不回来啊？我好饿。”妞妞摸摸自己的肚子，小嘴撅起，看着委屈巴巴的。

        “快了，你妈去给你月薇姐送饼了，耽误不了多久。”何添华见孩子实在是饿，给妞妞扯了半个红薯饼放她手里，哄得妞妞喜笑颜开。他看看儿子，把剩下的半个递给他。

        何志刚，今年十一岁，却有些少年老成的样子，他摇摇头，要等妈妈回来再吃。何添华倒没勉强。

        “何二，快，再添副碗筷。”赵美娟引着方月薇进门，人还没露面，声儿就先出来了。

        方月薇坐在饭桌上，看着身边的几人，一时眼热。接到噩耗传来她险些站不住，现在却能和家人同桌吃饭，她想冲过去和家人拥抱，却只能克制自己，声音哽咽地打招呼，“何叔，妞妞，刚子打搅你们吃饭了。”

        “说的什么话，你能来吃饭我们全家都欢迎得很，只要你别嫌弃我们家这菜就好。”何家日子不好过，荤腥沾得少，就偶尔用熬的猪油打打牙祭，过年过节才能吃点肉。现在桌上就三个菜，一盘红薯饼，一盘土豆红萝卜乱炖，一盘凉拌野菜，分量都不多。

        “怎么会呢！我可喜欢娟婶儿做的菜了，和我外婆做得一样，很好吃，是全世界最好吃的。”方月薇说着话，夹了块土豆放进嘴里，眼眶又热了，只得埋头喝棒子粥。

        “哎呦，瞧你这嘴甜的，我这手艺哪有那么好。”赵美娟乐开了花，一家人乐呵呵吃着饭。

        妞妞吃得最快，吃完就从凳子上溜下去，跑到方月薇脚边，亲热地抱着她的腰，小身子一摇一晃的，“月薇姐姐。”

        方月薇嘴里的菜一时哽住，起先没觉得什么，现在被自己8岁的亲妈叫姐，她内心复杂，她们这是各论各的？

        妈妈长相随了外婆，都是脸圆圆的模样，小时候可爱，就算老了也和蔼可亲。方月薇放下筷子，将她抱到腿上，妈妈这时候8岁，可由于长期营养不良，看着就五六岁的模样。

        方月薇摸摸她的头，戳戳她的小脸蛋，一阵心酸，“妞妞，吃饱了？”

        “嗯！”妞妞现在倒挺开朗，和她记忆中的妈妈不大一样，后来的妈妈十分严厉，对她要求严格，尤其是在学习方面，她不止一次说过，小时候家里穷，没条件念书，长大多吃了不少苦，让她珍惜现在的美好生活。这也是外婆常常念叨的遗憾。

        “婶儿，妞妞和刚子现在读书没？”方月薇猛地想起这茬，怎么也得园了妈妈的心愿，她问这句话时，脑子里已经想着妈妈从小学到高中到考上大学，在校园里成材的一生。

        “念了两年，家里穷又没念了。本来今年秋天我们准备再攒点钱去念的，结果最近实在太背了。你叔腿摔断了，治了不少钱，工分也挣不了，我这腰杆子最近也经常痛，去卫生站看还找不着原因。给娃攒的学费还没攒齐居然被风吹跑了。这些日子是钱没挣着，倒使出去不少。你叔这腿还没好全就着急收麦子去了，现在还时不时疼，可也没办法。”赵美娟说着，声音有些颤抖，眼眶渐渐红了。

        “我腿没事儿了，田里任务重，不加把劲干咱吃啥？等明年，咱家肯定能转运，人不可能霉一辈子的！到时候让这两个小的怎么着也把小学念完，这年头不认几个字真是不好使。”何添华就是念过小学的，在村里挺吃香，本来公社会计因为年龄大退了，他是最有力的候选。

        方月薇听着内心酸楚，外公外婆家本来艰苦奋斗运势很好，一家人靠自己的双手能过上好日子，结果被方家强行吸了运势，她怎么也得把自家的东西夺回来。

        她想起来，方家夺气运真正的开始其实是分田到户。自此，方家开始了一路发达暴富之路。

        方家有东西两座屋子，东屋有三间房，一间堂屋，两间里屋，本是方家两姐妹住的，后来有了方耀祖，就拆了墙重新隔成了三间。西屋也有三间房，分别是方建设和董玉芳的卧房，家里奶奶林秀芝的卧房，还有一件小房，放了些杂物。

        这杂屋间，放着一张深棕色木板床，起了不少木屑，铺着破旧的浅色牡丹花被，屋里只有一个矮立柜。立柜本来是抵着墙的，现在空了些出来，中间放着一个白色玻璃缸，里面悠哉悠哉游着一条通体红色的鲤鱼。

        此刻方家四人虔诚地跪在杂屋的地上，双手合十，念念有词，盼着这神仙红鱼让自家分块好田。

        咚咚咚

        他们磕头磕得响，额前红了一片，可是个个都高兴。

        “当家的，这鱼真能保佑我们分好田？”自家捡了红鱼回来之后，是走了运，可董玉芳还是觉得太玄乎了。

        五十多岁的老太白他一眼，低声急促说道，“可别扰了神仙！”

        方建设点点头，“妈说得对，别说这种大不敬的话。”

        待跪拜结束，一群人见着红鱼吐了一个泡泡，心安了！这事儿能成，红鱼平时从不吐泡泡，只有自家求事儿的时候，它同意了才会吐一个泡泡，没多久事儿便成了。他们这回也兴高采烈的走出杂屋，锁上门。董玉芳把钥匙放回自己屋里衣柜第二层的木板下。一家人高高兴兴出门了，去大队登记分田的人口。

        待方家人走后不久，董玉芳屋里的衣柜柜门被打开，一双纤细白皙的手翻开薄薄的木板，取出那把钥匙，放在手心，离开了。

        红鱼在玻璃缸里游来游去，好不自在，突然，杂屋的木板门发出吱呀一声，片刻后又传来嚓嚓的声响。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屋里响起，“听说鱼肉最好吃了，不管是红烧还是水煮都不错。”

        红鱼不以为意，摇着尾巴，又听到那个女声继续说道，“听说通体红色，泛着金光的鱼是鱼中极品，鲜美得不行，要是拿来做红烧鱼，放上调好的佐料，啧啧，香喷喷的。”

        红鱼翻转身子仰躺在水面，悠闲自得，暗道自己可是刀枪不入的，它牵起嘴角，继续听着，“把这菜刀磨得锃光发亮，刀刃锋利，再用火淬一淬，把5株香椿叶、3株马桑、2株毒鱼藤捣碎，涂到刀刃上，等个一天，就能把那红鱼开膛破肚”

        话音刚落，红鱼一个激灵，身子没稳住，直接翻转扑腾到水里，它圆圆的眼珠此刻显出一丝惊恐。自个儿的秘密怎么被人知道了？

        “要是过几天，我们家，方家！”她特意加重了语气，“这回能分到好田，我就到屋里逮只红鱼，一刀杀了，做个红烧鱼庆贺庆贺。”说完，又一声吱呀声，屋门被带上了。

        玻璃缸里争先恐后冒出了四五个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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