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心莲
谢青歌抬眸，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活了二十年终于有人跟她告白了，她突然感动得有点想哭，尽管眼前这个男人是棵歪脖子树。
她愣怔了一下，刚想拒绝他，并想劝他天涯何处无芳草的时候，却见眼前人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喂，你不会真的爱上本皇子了吧。”萧景南抱着肚子笑了好一会儿，眼角都笑出了泪水。
谢青歌嘴角抽搐了一下，先前还听说萧三皇子乃全金陵姑娘心中的完美夫婿，如今看来真真是世人瞎了眼。
“其实你要是追我的话，你还是有机会的，本皇子还没娶正妃。”萧景南笑了一会，见谢青歌一脸的淡定，突然觉得也没那么好笑了。
“笨蛋，终于被我骗到了吧。”萧景南指着谢青歌，俊俏的眉毛轻挑，满脸讥笑。
他一面嘲笑，一面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生怕谢青歌又打他。
风清月白，南风微凉，唯有眼前的人太煞风景。
谢青歌握了握拳，说道：“萧三皇子，你讲这些话也不怕一道天雷下来劈死你。”
“还有，我谢青歌就算眼睛瞎了，脑子傻了，也不会饥不择食看上你这种小白脸，穿衣显胖，脱衣没肉。”
谢青歌轻蔑地瞥了一眼萧景南，说道：“我知道这金陵城中没人喜欢我，反正我名声早就毁了，现在所有的公子哥见着我就躲，嫁不出去又怎样？我谢青歌这辈子难道还要靠男人活下去吗？”
“你们想笑就笑好了，我谢青歌起码自食其力，问心无愧，比起你们这些在金陵城的温柔乡里作威作福的人，我就算一辈子没人娶，又怎样，更何况，一定会有人愿意娶我的。”
谢青歌冲着萧景南一顿大吼，内心坚强的盾墙在一瞬间崩塌，没人要被逼婚已经够惨了，可这个滚蛋又偏偏踩着她的痛处往上撒盐。
“你……你疯了吧。”
萧景南大概是没见过这样的谢青歌，也觉得自己过分了，他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丑丫头，你别伤心，总会有人要的，父皇向来宠你，会给你指门好亲事的。”
萧景南看着谢青歌眼角闪烁着的亮光，声音也软了下来，谢青歌向来骄傲，却终究是个姑娘，哪怕外表装得再坚强。
谢青歌说的脸颊微红，月光衬着明亮的双眸，人也越发娇美，如一朵青莲，只是嘴角上划过一丝狡猾的笑容。
萧景南只顾着眼前的人，哪能注意到谢青歌的小心思。
他的脚下一轻，只觉得身子腾空而起，屁股朝地，摔了个四脚朝天，他……竟又被她撂倒了。
谢青歌傲慢地扬了扬眉眼，嘴角微微上扬，说道：“兵不厌诈，如今你也被我骗了。”
“一言不合就打人，你还是不是女人，怪不得金陵城里没人敢娶你！”
萧景南气的满脸通红，他坐在地上，揉了揉摔痛的屁股，真是自己轻信了这个丫头，果然柔弱什么的都是装出来的，就等着他掉以轻心。
“呵，谁稀罕？我告诉你，本将军将来要养面首，很多很多。”谢青歌笑了笑，弯下腰来，附在萧景南耳畔，轻轻说道，口吻轻挑，眉眼飞扬，白色的衣裙翩飞，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谢青歌，你这种思想很危险。”萧景南说道。
谢青歌扬了扬只想赶快离开这里，她总觉得自己在这有种和萧三幽会的感觉，一想到“幽会”这个词眼，她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还有事吗？没事我就先走了。”谢青歌转身便要走。
“喂，皇祖母要你在宫中呆几日，你……要多加小心。”萧景南轻轻说道，眼底闪过一丝担忧。
“诶？”谢青歌没想到萧景南还会担心自己，她淡淡说道：“我知晓了。”
她拂袖而去，离开的背影潇洒。
回了宴席上，萧景南坐下，突然觉得屁股上一片潮湿，抬头看见那人嘴角得意的笑容，顿时明白了什么，漆黑的眸底闪过一丝宠溺。
他可以宠她，可以欺负她，可以保护她，唯独……不能娶她。
翌日清晨，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皇上借着青歌作为新封郡主，要在宫中学习礼仪的由头，将谢青歌留在了宫中，名义上是学习礼仪，实则是要她参加各种宴席，不过一日，这朝堂中的一品夫人都领着儿子们见过了谢青歌，为了谢青歌的婚事，皇太后亲自出马从中做媒，只是谢青歌没有一个看对眼的。
启云帝宠谢青歌不是一天两天了，十一年前谢青歌吓傻了七皇子，启云帝都没怪她，更何况是她的婚事，自然那要她先点头。
谢朓楼在启云帝还是楚国公子的时候就追随他，为统一大龙立下汗马功劳，后因大败匈奴与大月氏，更是封侯加爵，一时风头无二，唯一遗憾的是，谢侯爷至今膝下无子，唯有二女，嫡长女谢青歌，庶幺女谢青莞，谢家人丁单薄，门槛虽高，却终究是后继无人。
听闻启云帝曾征战雪国时，有一次战败连夜溃逃，竟连家眷都未来得及带出，当时的萧景凌和周后都被掳了去，敌军以萧景凌为人质，要挟启云帝撤兵，启云帝未答应，后来敌军从城楼上摔死了那小婴儿，只是后来听说那日摔死并非是小太子，而是谢侯爷的小世子，原来侯爷狸猫换太子，舍了自己的骨肉，保全了皇家血脉。
那份大义与恩情启云帝一直记着，虽为帝王，仍礼贤下士，待谢朓楼为上宾。
谢青歌在宫中没几个认识的人，毕竟多年不在京城，唯一能谈的来的，便是昨日才认识的怀安公主，性格相同的人总是容易聚在一起，尽管外人眼中丝毫不觉得一个长年征战的将军和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能有什么相投的志趣，但她们骨子里的那份坚韧却是相同的。
尤其是多年之后怀安选择远嫁漠北的那一刻，宫中的人才发现原来这个文文弱弱的公主是多么地叛逆与渴望自由，渴望能够主宰自己的命运。
“谢姐姐，昨日我三哥同你说了什么？”怀安那鹿般明亮的双眸中充满了期待，她看着谢青歌，好奇地问道。
“他那泼皮似的人物能同我讲什么好话。”谢青歌刚送走了一皇太后，总算得了空能安静片刻，今个早上陪一群夫人们赏花赏景聊家常的都快累死她了，旁边的宫女端了一杯峨眉雪茶，谢青歌润了润喉，只觉得茶香清淡，沁人心脾。
“这是何茶？我怎么没喝过？闻起来挺香的。”谢青歌难得能喝上这样的好茶，边关毕竟不比京城。
“峨眉雪茗，这是皇家贡茶，产自西南的千嶂叠翠中，听说峨眉山上的雪还未消融，茶园里的茶芽便已发了，似白雪翡翠，鹅黄飞绿，故又称雪茶。”怀安说的头头是道，谢青歌虽不懂茶，但还是凝神听着。
“谢姐姐若是喜欢，我便叫人送些给你，反正清华苑里赏得也多。”怀安说道。
“那好，那我就厚着脸皮要了。”谢青歌说道，既是皇家贡茶，想来青莞那丫头也是没喝过的吧，带些回去，那丫头看见心里总归是开心的吧，谢青歌虽然不怎么喜欢二姨娘，但她毕竟是二姨娘养大的，青莞也是她唯一的妹妹。
“谢姐姐说的哪里的话。”怀安一面说着一面便将谢青歌引向自己的清华苑去了。
清华苑的布置跟栖凤宫，月仙殿比不得，却也是曲径通幽，别有一翻静雅风情。
怀安引着谢青歌进了主殿，殿正中点着百合香，青烟袅袅，紫檀的桌柜简约，青花瓶中插着几朵杜鹃花，红的妖艳。
窗头的桌子上放着一张未绣完的娟布，一束雪白的梨花盛开在娟布之上，栩栩如生，似真飘着梨花香。
蝶衣跟在谢青歌身后，谦卑有礼，虽是头一次进宫，但已经和清华苑几个宫女混熟了。
蝶衣看了一眼一旁挂着的素心莲，又瞄了一眼谢青歌，说道：“大小姐，今个也转了一天了，要不要先回去？”
“回去做什么？今天便在我这里用餐好了。”怀安瞥了一眼蝶衣。
蝶衣微微欠身，退到了谢青歌身后，眼底阴郁。
“怀安公主盛情，那青歌却之不恭。”谢青歌坐在了椅子上，嘴角浮现了一丝难辨的笑意，一旁的宫女立刻上前看茶。
“谢姐姐哪里的话，说这些客套话做什么，我素日就窝在这寝宫中，只有平日里随母妃去白马寺祈福时才能出宫一次，我听说谢姐姐常年驻守漠北，不知那里真有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美景吗？”怀安问道。
“漠北啊，挺荒芜的，黄沙飞扬，驼铃阵阵，西行许久就能看见草原，再往远些还能看见雪山。再美的风景总有看厌的那一天，能让心真正安静的地方才是好地方。”谢青歌说道。
怀安点了点头，似懂非懂，只是脑海中浮现了谢青歌所描绘的画面，不由得神往起来。
“公主好悠闲，有郡主作陪，真是自在，不知本宫能否来清华苑蹭顿饭？”一道娇声软语突然传了进来。
只见一个穿着鹅黄衫的女子走了进来，顾盼生姿，手执美人扇，身姿婀娜，步下生莲。
“这是父皇新封的柳昭仪。”怀安对谢青歌说道。
“柳昭仪哪里话，本宫正愁这清华苑中清冷呢。”怀安让侍女给柳昭仪沏了杯茶，说道：“泠花，传膳。”
“郡主当真是好风姿。”柳昭仪笑了笑，眼角俱是风情，她唤来了侍女，说道：“本想去拜访郡主，可本宫出趟宫不容易，郡主这两日又忙，本宫路过清华苑，听见里面热闹，便进来了。”
谢青歌冲柳昭仪轻轻点了点头。
“秀珠，把本宫的备的薄礼拿来。”柳昭仪把一个红木盒子递给了谢青歌。
这哪里是路过，分明是有备而来，朝堂之上，姓柳的大抵只有柳右相一家了，不知这柳昭仪是柳右相的第几女。
谢青歌接过红木盒子，只觉得丝丝凉凉的冰冷穿入掌心，一股清香淡雅的味道萦绕在谢青歌的鼻尖，她犹沐风清，顿觉神清气爽，只一刻，便又觉得胸口郁闷。
“蝶衣，收下。”谢青歌急忙将盒子给了蝶衣。
谢青歌突然觉得胸闷气短，一时心口痛如刀割，阵痛难忍，她皱着眉，这里的人闻了都闻了这种味道，只她一人起了反应，更何况，她和柳昭仪素未谋面，她根本没理由害她啊。
“谢姐姐，你怎么脸色突然这么苍白？”怀安在一旁问道。
谢青歌两眼一黑倒在了怀安的怀里，怀安见谢青歌真的晕厥过去了，顿时慌了，七手八脚地和几个宫女将她抬上了床，连忙喊道：“快传御医，快传御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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