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濒死

　　送葬人和伊桑冲过来的时候，炎客已经从地上捡起了那两把刀，面对着双手抱胸、沉默不语的复仇者。

　　炎客虽然被积怨者击伤，但是眼神中战斗的意志却丝毫没有衰减。他已经在危险中游荡多时，精力消耗大半，却没有退缩的神色。

　　“你已经没有力气了。”这是那个复仇者首次开口说话。他的面部被围在红色的围巾当中，只露出一双锐利冷酷而可怕的眼睛。他的刀插在身侧，人站在无人的小巷子黑暗的那一头，“炎客——你是叫这个名字吧？——你击败不了我的。”

　　“没有力气……”炎客望了一眼送葬人与伊桑，送葬人看见他对着两个人微笑，“但我还有我的朋友，更何况……”

　　他举起自己的刀，戏谑之色溢于言表。

　　“龙门人，你为何就那么自信你可以这样击败我？”

　　“嗯，我一直自信。”他说，“成为感染者之后，我无时无刻不在这里磨练自己的技巧。曾经有一些人与我同样的装束，也自称复仇者，但他们都不过是一群杂碎而已，甚至有一位在乌萨斯边关被人捏碎了心脏——自从我带上红色的标志开始，就只有击碎别人心脏的时候。”

　　炎客舔了舔嘴唇。

　　“龙门人，那个萨卡兹刀兵队队长，那个蠢货称呼你为龙门人，怎么，你属于这里？”

　　“我一直都在龙门。”他说，“也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天。贫民窟中有无数像我一样感染者志士，渴望着这一天的到来。我们终将推翻他们残暴的统治，书写属于感染者的时代，切尔诺伯格和龙门仅仅是一个开始。炎客，我承认你是一个纯粹的战士，竟然可以单枪匹马闯进佣兵队的中央，在我的手下的围攻之中安然无恙，然而你也是一个感染者，为何不去选择正确的路？”

　　“嚯，我走的路走得够正确，不需要让塔露拉指明我的方向。龙门还有多少像你一样的人，我想去会会他们——你很强，我看得出来，而我就喜欢强者。”

　　“近卫局当中有我的同胞，她的名字叫九，也是我的朋友。”复仇者用手握住刀柄，“但你不需要知道这些，因为已经没有用了。按照规则，强者应当体谅弱者，所以，三个人一起上吧。”

　　“规则？”伊桑正抛着悠悠球，一听到这话，立刻就笑出了声，“喂，红衣服的，要搞规则，那你可是真找对了人。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萨卡兹从来不守规则，萨科塔只会遵守规则，而哥伦比亚人——践踏规则。”

　　“嗯？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是，”送葬人平静地开口道，“我所需要执行的条例，只有一个——白羽先生吩咐我杀掉眼前的敌人，不计规则。”

　　送葬人的铳口忽然对准复仇者，他的眼神则望向复仇者的身后。

　　莫斯提马悄无声息地出现，手上握着一把造型怪异的锁。

　　荒时之锁再次开启，复仇者只来得及拔刀上举，整个人就被莫斯提马怪异的时间法术镇住了。送葬人扣动扳机，一枚高能蚀刻子弹飞射而出，炎客提刀上前。

　　复仇者的刀挡住了一部分伤害，但送葬人威力极大的散弹攻击不仅将其击退了数步，还在他的皮肤上散射出大片的伤痕。

　　炎客的刀随后出现。直刀下劈，复仇者侧刀格挡；一刀横扫，复仇者撤步闪避，意图反击，将刀接连挥出，皆被拦下。

　　“喂，你还漏了一句。”莫斯提马虽然嘴角还挂着血，浑身也脏兮兮的，但还是自信地冷哼了两声，“堕天使，制定规则！”

　　复仇者受伤体力稍有下降，双手握刀，每一次攻击力度都很大。炎客双手负伤，拼蛮力比不过这个龙门的神秘人，但他的双刀攻击速度更快，且炎客此人的眼中没有任何因负伤而畏惧战斗的神色。

　　送葬人见他们激战在一起，便转而贴墙绕后。复仇者非常聪明，接连换位，把炎客置于自己与送葬人的武器之间，使得他没办法寻找到正确的角度去射击。

　　“时间系的法术？”复仇者后退数步，将刀提到自己的身前，冷笑一声，“我看得出来我被减速了，但很可惜，炎客，即便我失去了部分时间，用的是单刀，你仍然击败不了我。”

　　“废话真多——龙门人果然都是这样。”

　　“炎客！我来帮你！”

　　伊桑倏然现身又倏然消失。他放出长长的悠悠球，以其坚硬的外壳向着复仇者的头骨猛击，复仇者随后抬刀格挡，两种金属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伊桑靠近了一些，但他的悠悠球因为线圈的缘故，依旧远远长于复仇者的刀。他知道他不能置身于复仇者的刀刃攻击范围之内，于是有意拉开若有若无的距离。

　　伊桑的细线绷直，线圈缠在手指上，手指轻轻一动，末尾带着锯齿的球就会大幅度换位。

　　复仇者几次想要突进，但一来伊桑这样小角度攻击的攻速并不慢，非常灵活，二来一旦近身，又会陷入锋利的细线绞割之中。

　　炎客接手了伊桑，伊桑没入黑暗之中。

　　原本接连不断的刀和悠悠球碰撞的清脆声响，现在换回了刀刃撞击，稍显沉闷的声音。

　　刀与悠悠球每次撞击，都会产生明亮的电火花，照亮这黑暗狭小的巷子之中，而两把刀相碰，则会闪出如电流般快速消逝的光芒。

　　伊桑从黑暗中又一次出现，炎客在近身，送葬人开了铳。

　　“十字缠绕！”

　　伊桑大喝一声，抬手飞出武器。同样，莫斯提马法杖二次散出光芒，这次她手上握的是那把钥匙。

　　复仇者被法术冲击波震退，行动与攻击速度大幅度减弱，他立刻回头想要找准时机反攻莫斯提马，但送葬人的子弹已经打了出来。被卡住位置的复仇者以全速回撤，调整角度。子弹擦过自己的衣服打了过去。

　　伊桑的线缠绕在他的刀柄上，划过之后，复仇者便抬脚攻击。伊桑本来速度不快，但奈何复仇者被莫斯提马的法术弄得苦不堪言，伊桑还是轻松避开了对方的劈砍。

　　炎客冲了过来，然而复仇者只还了他一刀，就立刻绕开了他。

　　复仇者若不是绕开炎客，就没有办法接近莫斯提马，然而他要是绕开了炎客，就会进入送葬人的有效攻击范围之内。

　　送葬人的确也没有对他客气，而是取出两把铳枪一齐开火。复仇者想躲，也只能躲过一发，另一发则直接被他硬生生扛住了。

　　顿时，被打出来的血雾喷出，溅在了莫斯提马的脸上。

　　“等一下！”

　　离敌人最近的莫斯提马扭身就跑，然而一旦转向，复仇者的减速效果就消失了。复仇者被威力巨大的蚀刻子弹击中，竟然完全没有停顿的意思，那把黑色的长刀眼看着就要劈了下来。

　　不行，如果现在跑了，那这最后的唯一可能重伤我的敌人就会死在这里。一旦这个敌人死在这里，自己恐怕就真的没有什么机会再摆脱那该死的执行人了。

　　都怪你，送葬人！

　　她没有解放自己的力量。

　　莫斯提马跌倒在地上，扭身将法杖横在胸前，复仇者的刀落下，撞在莫斯提马的法杖之上，但她的力量怎能与敌人相比？

　　她的手臂像是被巨石压住了一般一下子软了下来，法杖重重卡在胸前的肋骨之上，压住胸部，气血上涌。她顿时感到了强烈的痛苦与难以忍受的窒息。

　　刀刃落在她的脸颊之外，莫斯提马下巴被割伤了，复仇者的血和自己的血的味道充斥于鼻腔之间。那个人紧紧扣住自己的刀，双臂又一次发力，莫斯提马的法杖二次下沉，且越来越深。

　　该死的！玩脱了！

　　莫斯提马拼命为自己的身体施用时间回溯的法术，可复仇者若是不从她身上起开，巨大的疼痛将会不断冲垮她体内的法力。而莫斯提马已经感觉到，如果自己再不作为，体内强大的力量就会爆发，那时不仅复仇者会死，就连自己的队友也会阵亡。

　　她现在还不想让这些人死，可是，那实在是太痛了。她甚至都听见了自己肋骨发出使人寒心的碎裂之声。

　　伊桑甩出自己的悠悠球，锁住复仇者的刀，他猛地一拽，想把复仇者拉回来，然而那只是使他的刀刃微微动了一下，锋利的部位离开了莫斯提马脸部上方，然而却使重力左偏，连着将她的心脏上部的肋骨卡断了——

　　碎裂的骨头没入了她的内脏之中。莫斯提马一边咳嗽，嘴角吐出血沫，一边拼命压制着体内的力量。

　　她这辈子没有体会到如此纠结和痛苦的时候。

　　“放开她！”

　　是送葬人。

　　他竟然放弃了远程攻击，握着枪管挥了过来，枪管砸在复仇者的额头，复仇者一顿，双臂略微松了一下。伊桑立刻抓住这个时机，连着复仇者的刀把他整个人拽到了莫斯提马旁边的地面上。

　　炎客一刀捅穿了复仇者。那个穿着红黑色衣服的龙门人倒在地上，刀刃上还缠着伊桑的细线。

　　莫斯提马脱了身，但她难以爬起来，甚至痛苦到没法呼吸。如果让她再选一次，她绝对不会这样愚蠢到把自己送给敌人去给为自己造成伤害。

　　但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她强忍着剧痛，默默为自己施加时间回溯的法术。

　　接着，她开始等待自己的“死亡”。

　　她侧了侧头，大股大股的鲜血就靠着那一侧流了下来，脸上、脖子上、胸口上全都是她自己的和复仇者的血。殷红的液体浸透了她的衣服，顺着她的耳根一滴一滴往下滴到地上。

　　那个声音，莫斯提马听着都会胆战心惊。

　　“莫斯提马！”送葬人喊了一声，双眼微微颤动了一下，“撑住！我现在带你离开这儿——”

　　他捧起莫斯提马的脸，莫斯提马又咳嗽了两声。

　　“痛……”

　　这是实话。莫斯提马翻过自己的法杖，含糊地吐出了这个字。

　　“你的肺部出血，这么下去你会窒息的。”

　　送葬人用手挽住莫斯提马的脖子，但莫斯提马忽然一只手握紧了他。

　　该死的执行人，不是为了自由，我才不愿意受这份痛楚。

　　“你这家伙……执行人都是没脑子的人……你看不出来……看不出来我要死了吗？死了还救什么，让我睡一会吧……”

　　“没等我把你带到拉特兰公证所之前，你不许死。”送葬人的声音还是冷冷的。

　　莫斯提马苦笑了一声，她自己感受到自己眼中的世界逐渐模糊了起来。

　　“该死的执行人……一个堕天使什么时候要执行人救了？……反正我回拉特兰也是死……你不是要杀了我吗？现在就杀吧，拿着……拿着你那铳对着我的额头……很快的……我好痛……”

　　炎客走了过来。伊桑把悠悠球一扔，愤愤地跪在莫斯提马的面前：

　　“莫斯提马小姐，你可不能死啊！”他有些哽咽，“我还没见过像你这样会时间法术的人，你可以让我返老还童，对吧？我还不想老的那么快……”

　　“啊，吵死了……”莫斯提马这么一听，又咳嗽起来，“痛死了，我的钥匙和锁呢？其实……我可以快点结束这些……时间，对我来说是个很微妙的东西，我可以加速这一进程……痛死了……只要加速到我死掉的那一刻就好了，但是……”

　　莫斯提马微弱地叹了口气。

　　“该死的执行人……还不是因为你？快点杀了我吧……我了解你的心愿……我断了几根肋骨？我都有感受到了……”

　　她闭上了眼。

　　“我跟你说……你要再不动手，就……就没有机会了……”

　　“根据条例，”他说，“我没有权力……”

　　“条例！条例！天天是那些！”莫斯提马压着声音，小声吼了一句，“若不是……若不是那些条例，我早该和能和阿能见上一面……到头来，我竟然要死在龙门这种地方……我只是想来旅游的，真的，上午的时候，我怎么能猜到我下午就会死在这儿……天黑了吗？蠢货，死猪，送葬人，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

　　她扭过头，话语突然停了片刻。

　　“……杀了我……”她祈求道。她真的痛苦到没办法忍受，只能希望送葬人能够帮她快一点，“杀了我……”

　　送葬人动了动嘴，还没有说话，众人的四周突然传来金属摩擦的声音。一直沉默的炎客转过头，看见伊桑扔在地上的那个悠悠球移动了半分。

　　是复仇者。

　　他握着他的刀站了起来，悠悠球线缠在刀刃上，他扯着它，摇摇晃晃站在那里。

　　伊桑大吃一惊，即刻扑上去勾住自己的悠悠球，想收回武器，但顷刻间，异象突生。

　　复仇者的独眼赤红，长刀上忽然涌出熊熊烈火，其中的高温法术甚至一下子熔断了伊桑的悠悠球线圈。伊桑收线的时候，只收了一团细长的钢丝。

　　再抬头时，复仇者已然站在了他的面前。

　　伊桑只感觉腹部被人猛击了一下，整个人横飞了出去，狠狠地撞在了墙壁之上。世界一下子黑暗起来。

　　复仇者举着火焰长刀，站在一旁。

　　“堕天使，”他说，“马上，你的这三个朋友就会陪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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