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天边陡然传来一道炸响,闪电自天边快速划过,透过车帘照亮了车厢。

        他垂眸,见她自他怀中离开,眼中的哀伤和无助溢满了整个眼眶。

        她眼眶发涩,一时间竟说不上来是不是因为入戏太深,才有这般切身的体会。

        一片淅淅沥沥的大雨声中,她神色凄婉,苦笑道:“那你敢说,自己从来没有动过心吗?”

        他神情微顿,很快应道:“从未。”

        就连语气都那般笃定。

        叶冬知哽咽着看他,没再说话。

        说不难过和失落是假的,努力了那么久计划终究还是落空了。

        可能她自己也不确定,这其中或许也有几分真心。

        但现在,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都不重要了。

        雨势很大,在初夏的夜晚格外清晰。

        雨落在车顶,声音掩盖了她的低声呜咽。

        她没再看他。

        马车渐渐驶入皇城,终在府门前停下。

        邬涟看着她下车的背影,心口涩得厉害,阿蔷很快取了雨伞过来,为她撑了伞离开。

        片刻之后,长安也撑了伞掀开车帘,恭声道:“公子,可以下车了。”

        他默然不语,跟在她的身后进了府,直至她的身影渐渐模糊在雨中。

        长安看着他出神地望着前面,低声叹了口气道:“公子,雨大,早些回院子罢。”

        一连几天,连日阴雨,叶冬知的伤口隐隐发痒。

        这几日总有些昏昏沉沉,提不起精神来,最近邬涟事务繁华,她已经好几日没见到他的人影了。

        期间,倒是邬彦来得很勤,只是每次看她的眼神都透露着一股可惜和不舍。

        邬彦性情懦弱,虽然知道他亦是对她有意,但他从来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次日,叶冬知便病倒了。

        她发着高热,夜里老是睡不安稳,总是梦到一些断断续续的场景。

        有时是原身与叶氏夫妇相处的美好时光,有时是邬镇廷用强势又志在必得的眼神看她,偶尔梦见了一两次邬涟,不过在梦中始终只有他半截纤尘不染的衣袍。

        阿蔷正衣不解带地守着她,而这时,门外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来人是周嬷嬷,是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她长相刻薄,穿得比一般的下人都好上许多,加之倨傲的姿态,看得出来在老夫人身边地位不低。

        甫她一进便扫视了一眼屋内,见没人给她看座,便自个儿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屋内最好的椅子上面。

        她声音尖利,“叶小姐,奴婢是来替老夫人传话的,老夫人现在要见您,您收拾收拾东西赶快过去吧。”

        阿蔷有些不满嘀咕道:“可小姐现在已经病得起不来床了,就不能改天再见嘛。”

        那老嬷嬷一听见这话,登时便不乐意了,眉毛一抬,“奴婢看叶小姐这不是好好的嘛,老夫人身体不好,好不容易空出这么一会想见见叶小姐,岂容你个奴婢在这里嚼舌根。”

        阿蔷被说得哑口无言,不知拿什么话来反驳,只得担忧地看向榻上面色恹恹的叶冬知。

        这老嬷嬷态度强势,若是她今日不去,铁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叶冬知自榻上撑起半个身子,有气无力道:“阿蔷,别叫嬷嬷为难了,你过来帮我梳洗罢。”

        阿蔷应了一声,走过去将她从榻上扶下来,眼见目的达到,老嬷嬷也不多留,站起身捋了捋不存在的褶皱,才扬着头语气傲慢道:“还是叶小姐明事理,这过几日侯爷回来了,待一成亲,与老夫人也是一家人,叶小姐懂事乖巧些,老夫人自然会多多照拂。”

        阿蔷一听更气了,小姐要是真嫁给侯爷,那便是这侯府的主母,就算老夫人是侯爷的生母,也不能手伸得这般长。

        叶冬知安抚地拍了拍阿蔷的手,垂眸顺从地应道:“嬷嬷说的是,阿蔷,去送送嬷嬷。”

        阿蔷只得不情不愿去将人送走,之后立刻回来替叶冬知梳洗打扮。

        透过模糊的铜镜,能看见坐在梳妆台前的人神情倦怠,脸颊泛着红,在瓷白的肌肤上更加显眼。

        很快,不到一炷香时间便已经梳洗打扮好了。

        阿蔷扶着叶冬知前往老夫人住的万福堂。

        此时是初夏,夜晚微微有些燥热,主仆二人站在门外还未进去,便已经感觉到屋内的凉气。

        才四月的天,老夫人房内已经四角各放置了一块冰,而她本人半倚在软塌之上,面色红润,哪有半点老嬷嬷口中的身体不好的样子。

        丫鬟打了帘,老夫人慢悠悠喝着手中的茶,目光不善地打量着进来的女子。

        一张见者犹怜的脸,弱柳扶风的身姿,真真是个勾人的妖精。

        老夫人自是不愿意这般的儿媳进门,她想要的是大气端庄、知书达理的小姐,而不是一个成天勾搭府中少爷的狐媚子。

        但既然圣上下了旨意,这件事无法扭转,不过看样子叶冬知也是个好拿捏的,现在稍作敲打,以后不愁拿捏不住。

        思及此,老夫人搁下手中茶盏,道:“再过几日,侯爷便要回府,你今后是侯爷的房里人,是要好好照顾侯爷的,现在我同你好好说说这府中的规矩。”

        叶冬知站在堂中,等了许久也未听见老夫人看座,想来是有意想给她个下马威。

        不过,她心中另有打算,面上只装作一派顺从模样,柔声应道:“是,老夫人。”

        门外的燥热的风透进来,打在叶冬知身上,而屋内凉气却盛,一冷一热之间,让人不大好受。

        渐渐地,老夫人说的话落在耳中越发不清晰,她浑身滚烫,口干舌燥,就连呼出的气息也是灼人的。

        她努力睁了睁眼,却觉天地一片模糊倒转,接着她便身体一个不稳,朝着地上狠狠倒去。

        恍惚中,听得阿蔷慌乱地叫了一声,“小姐晕倒了!”

        然而下一刻,她跌进一个温凉的怀抱,熟悉的沉香气味霎时间包裹了她。

        老夫人见到匆匆赶来的邬涟不由分说就将晕倒的叶冬知揽进怀中,一时间脸色大变,她不悦道:“怀泽,这叶丫头自有她的丫鬟扶着,你这样抱着成何体统,还不松手。”

        邬涟闻言,长睫掩下眸中情绪,才将昏迷的叶冬知交到阿蔷的手中。

        今日,他刚处理好近日的案子,回府时听见下人谈论她已经连续发了两日的高热,又被老夫人叫了过去。

        他心知老夫人不是个善茬,这个时候将人叫过去必定不会有好果子吃。但令他诧异的是,自己竟这般着急。

        “是孙儿一时鲁莽了。”

        他朝着上座拱手,语气恭顺。

        显然老夫人对他的恭顺并不买账,她一见到他,便觉得心里梗得慌。

        这个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儿越发优秀,她心里便越堵,怎么她侯府的血脉就生不出这般有出息的孙儿。

        这些年的关于永定侯府爵位继承的闲话不在少数,她起初还不甚在意,后来见到自己的儿子待这个孙儿几乎同亲生一般,她便越发害怕。

        难道自己传承百年的血脉要被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给毁了?

        一想到这,她就心烦意乱,索性将人都打发走,反正今日该敲打的话都已经说了。

        浑身仿佛被架在火上炙烤,每一寸肌肤都烫得厉害,叶冬知不禁微微张着嘴去吸入周遭清凉的气息。

        喉咙干得厉害,然而噩梦却像藤蔓一般缠得她喘不过气来。

        童年时无穷无尽的毒打和谩骂铺天盖地地压来,将小小的她包裹得严严实实,令她毫无退路。

        “赔钱货,又偷东西,看老娘今天不打死你!”

        她痛苦地蜷缩在一起,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却只能无助地发出低声的呜咽,“不是我不是我”

        屋内寂静无声,只有屋外的蝉鸣此起彼伏。

        烛火在一侧静静地燃烧,照亮屋内人半边斑驳的侧脸。

        邬涟沉默不语地看着榻上的人,长睫在眼下覆下一片压抑的阴翳。

        她双颊泛着红,可口中却一直无意识地呢喃着“好冷”。

        初夏的天,她头发湿透,额头浸出细密的汗珠,眼角晕出一片绯红。

        她突地痛苦地蜷缩起来,头使劲埋进被子里,嘴里断断续续呜咽道:

        “别打了,不是我、不是我。”

        女子悲戚的哭声响彻在寂静的夜晚,勾起榻边人心尖细密的疼痛。

        邬涟伸出手去探她额头的温度,还是滚烫得吓人。

        待他想将手收回去时,却被人一把捉住。

        冰凉而细腻的触感令噩梦中的叶冬知顿时好受不少,她无意识地摩挲着这个温凉的东西,用自己滚烫的脸颊去贴近。

        邬涟身体微僵,半晌之后终是没有抽出,任由她猫儿似的动作。

        片刻后,她终于渐渐安稳下来,呼吸声逐渐平稳。

        邬涟起身将身侧的帕子在冰水中浸湿,而后细致地敷在她的额上。

        门外响起阿蔷的声音,是她带着府中的医师过来了。

        医师医术娴熟,加之邬涟在一侧看着,因此顶着莫名的压力很快就看完诊,快速开了两贴方子,便交给阿蔷下去煎药了,自己也收了药箱离开。

        屋内很快又恢复平静。

        正当邬涟再次起身将她额上的帕子给换下来,却撞进一双清亮无助的眼瞳中。

        他手微微顿了顿,揭下了帕子,语气中有几分不自然,“好些了吗?”

        叶冬知双颊红润,盯了他半晌,才道:“你不是拒绝我了,怎么现在又来看我?”

        邬涟将帕子搁进凉水中,拿着干净的绢帕擦了擦手,却没有回答。

        她盯着他,语气肯定,“其实,你骗得了我,骗不了自己的心吧。”

        他只是神色平静地看着她,淡声道:“你病了。”

        她忽地挣扎着从榻上坐起来,但因浑身乏力,差点栽了下去。

        邬涟的手顿在半空,见她安稳地倚在榻上,又不动声色地收了回去。

        室内一时落针可闻。

        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因为高热,她整个人露出的肌肤皆泛着一层浅浅的绯红,脖颈处拢上水润的光泽。

        那处光泽一直向下延伸,直至白色寝衣下隆起的部分,以及那条若隐若现的沟壑。

        目光陡然被轻轻烫了一下,他羞愧地收起视线,目不斜视地落到她的面容上。

        见她眼眸水润,仿若含着三分春情,红唇潋滟,像是无声的勾引。

        他自知心中想法不复从前清明,便克制了不去看她。

        叶冬知眼神悲戚,半晌她低声道:“你就真的忍心看着眼睁睁我嫁给别人吗?”

        他敛眸,语气如常日一般平静,“你与义父的婚事是陛下的旨意,旁人无法更改。”

        她嘲讽地低呵一声。

        “没想到旁人眼里的玉面阎罗竟也有束手无策之事吗?”

        他神情微动。

        她苦笑一声,落下一滴泪。

        “明明知道结果,那你为何还要纵容我,惹得我对你生了情意,可你倒好,如今竟想抽身而退!”

        “邬涟,你没有心!”

        心头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无穷尽的苦涩。

        邬涟头一次哑口无言,他动了动唇,最终也只得一句苍白无力的话。

        “叶冬知,你病糊涂了。”

        她看清他眼中的逃避,眼角的泪像是断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

        “够了!”

        她猛地低呵一声,眼底的哀伤蔓延,她如一头困兽一般死死盯着他,想从他的面上看出一丝说话的痕迹。

        她厉声道:“你看着我。”

        “若是你发誓你从没动过心,我便信你,便从此从此不再纠缠你!”

        他眉头微皱,感觉到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似乎在从他手中流出去,但他终究太过清醒,没有半分犹疑。

        连一分奢望都未再给她。

        屋外的风窜了进来,吹得蜡烛轻轻摇曳,在一片澄黄的灯影下,他缓缓抬起头,神情冷清如玉,眼底墨色仿佛都停滞。

        她红着眼睛,听得他一字一句道:“我发誓从未动过心。”

        他顿了顿,“我与你从未有半分可能,你早些歇了心思,安心嫁给义父。”

        叶冬知听罢,垂着头一语未发,却在刹那间突然扯住他的衣襟,使尽浑身力气撑起自己的身体,在他惊异的目光下,狠狠吻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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