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春色未满（二）

拿到锦城大学通知书的那晚，墨子云破例给梁晨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传来愉悦的声音，“喂，请问是谁？”

        “额，墨子云。你的沉默同桌。”

        “呵呵，原来是你啊，前些天刚拿到通知书，本想告诉你，忽然发现你没给我写同学录。”对方的声音渐渐提高，“你呢？怎么样，锦城大学？”

        “今天下午刚刚收到，给你打个电话。咱班我也就留了你一个人的号码。我想说的是这三年要好好谢谢你，别人都说我是怪人，倒是你，不嫌弃。”

        对方原本嘈杂的声音忽然变得安静，声音也断了很久，接着冲里面传出低沉的声音：“墨子云，你记住，你不是怪人，不管别人怎么说，你就是你自己，虽然咱俩没有较深的接触，但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女孩。”

        墨子云突然感觉喉咙里卡了什么，难受地说不出话，继而对方继续说：“换了新环境之后，你一定要好好地爱护你自己，毕竟在高中这个环境，咱们都很单纯，而大学不一样，有些事情终究要变的。”

        “恩。”墨子云惊诧发现同桌竟可如此轻易地看透自己。

        “明天我们家有庆功宴，你一定要来哦，告诉我你家在哪，我来接。”

        “我家？你等一下。”墨子云迟疑了好久，翻开记事本，照着上面写的念了一遍。

        “那你家离锦城大学才半小时路程，离我家倒挺远的，明天开车接你。”

        挂电话之后，墨子云突然觉得自己好傻，怎么连家庭地址都不记得。母亲与吴叔都还沉浸在喜悦当中，甚于自己。

        “妈，你有爸的联系方式么？”第一次突兀地提起父亲，母亲顿了下，看了眼吴叔，吴叔温和地点点头。母亲回房翻出一本破旧的小笔记本，上面赫然写着：墨天：13572xxx243。墨子云看到号码过于激动地夺过笔记本，对着号码打过去，是通的，过了会，一个女子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

        “请问找谁？”

        “墨天在么？”墨子云颤颤抖抖地问。

        “对不起，你打错了。”嘟嘟的挂断声打碎了墨子云的期望，把小本子交给母亲。说是打错了。

        “那我们回一趟家吧。吴叔跟我们一起回，外婆再怎么说年纪大了，不会跟你计较这么多。”

        母亲睁大眼睛问：“你都知道？”吴叔干咳一声，走进房间关上门。房中只剩下母女两个。

        “什么时候知道的？”

        “爸爸走后，舅父说的。”墨子云不想多解释什么。趁着自己考上大学这档子，母亲的心理防线一定很弱，对于自己必定有求必应。

        “那好吧，等我跟厂里请个假。”母亲答应后微叹了口气，把小本子收好，嘀咕地说，也就六年，号码就换了。

        墨子云觉得母亲对父亲终究夫妻一场，没有爱情至少有些许亲情，十二年的相处也不是轻易就能忘却，然这些想法只能掩藏在心里。本打算回房准备下明日出门的衣服，母亲却拉着她到阳台，低声地问：“这么多年，没让你与爸爸接触，有没有怨言？”

        关于这个问题，墨子云思考过很多遍，突然被问及，脑袋准备回答的词句竟空空如也。母亲辛苦地拉扯自己，吴叔那么善良。微笑着说：“没，没有。”

        次日梁晨驾着一辆银白色的宝马拉风地出现在了巷口，墨子云十分惊异地估量着车，同桌了这么久还不知道对方家庭的殷实。“未成年驾车，你不怕被扣么？”

        “不会。”笑着为墨子云开车门。

        街坊邻居打量着车，墨子云家的环境大家都清楚，估摸着是这家女儿谈恋爱，隔壁张妈本就是个爱管闲事的，她边磕瓜子边问：“云儿，你男朋友啊？”

        墨子云羞地脸红，梁晨看在眼里，将墨子云推进车，回答张妈：“阿姨，我可没这么好福气，想追还追不上呢。”从这天开始，关于墨子云有个有钱的追求者的事传的很广。

        墨子云看着自己身上的着装，寒碜地可以，想着与晚上的场合会格格不入，她问道：“我们班还有谁去？”

        “十来个吧，不过我可就接你一个。”说完后从后座拿出一个盒子，“送你的礼物，祝贺你考上大学。”

        墨子云拆开，是一个紫色的nokia手机，一看便知价值不菲，至少也得三千多，这么贵重，连忙推辞。

        梁晨缓缓地将车停到路边，认真地看着墨子云：“不要拒绝，一件礼物而已，同桌三年你可帮我不少。我能考上清华，你的功劳不小，别忘了我的网游瘾可是你帮忙戒的，我的武侠小说也是你帮我从老师那里拿回来的，我还没感谢过你什么呢，这个礼物一定要收下。”

        若不是梁晨提起这些，墨子云几乎记不起这些。高一的时候他确实是个问题少年，沉迷网吧屡教不改，成绩直线而下，令老师大为头痛。无奈之中，老师只得让作为同桌的墨子云好好督劝、帮助他戒掉网瘾。于是，墨子云拿着梁晨的考试试卷出现在网吧，也不做声，只默默地陪着。等到他玩累了，就说要在他休息那会订正试卷，试卷上可以说是万里江山一片红，梁晨看得脸红，在墨子云执着的眼神注视下，只得答应，认认真真一道道地改。如此几次，墨子云都在网吧陪着做作业、订正试卷，毫无怨言。一日梁晨玩得很尽兴，拖到晚上十一点多才漫不经心的改试卷，墨子云已撑不住，在隔壁桌趴下睡着了，后来被梁晨叫醒说要送她回家，她拒绝了，强做精神叫了辆的士匆匆往家赶，回到家还被母亲训了一顿。可是奇怪的是，第二天梁晨竟像换了个人似的，居然乖乖上课再也不去网吧了，她也自此结束了到网吧陪学的日子。而关于武侠小说的事其实也只是顺便，梁晨有一段时间狂迷金庸小说，“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金庸的十四部经典武侠小说全有珍藏，老在课上偷偷看，结果被老师不留情面地通通收缴走了。因为语文老师与她关系不错，看见梁晨被收缴的书整整齐齐地在办公桌上放着，她问老师是否能借着看一下，老师嘱咐地说只准在周末看后就把书交给墨子云，不带任何怀疑，于是书又悄悄地回到了梁晨的手里。

        “哦，原来咱俩之间还是有蛮多回忆的。”墨子云恍然大悟似的。

        梁晨将头枕在驾驶盘上，摇摇头，一副无奈，哪有人忘性这么大的。

        “手机我收下就是了。就当是挽救你的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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