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春色未满（一）

坐落在江南的一座不大不小的城市，春天总有不时绵绵细雨洒落，街头巷尾间隐约间可见雨后细雾，墨子云撑着一把墨绿色的伞穿行在这错落的街巷间，自从母亲带着自己来到这个城市后，她一直没能弄清楚回家的路，总是迷路，也许并不是她无法辨别路向，只是那过于相似的砖墙。

        亮光一闪，像是相机的闪光灯，墨子云侧身，小巷的中间有一个身着灰色休闲外套，戴着鸭舌帽的男子正认真地拿着照相机对准墨子云。

        咔嚓，轻微的声音。

        可墨子云听得真切，自己被摄入镜头。

        她本想上前理论，可是那男子继而又瞄准其他景物，继续拍摄。看那样子，像是不放过每一个细节。墨子云想想也罢，说不定不是在拍自己。

        独自离开。

        “妈，吴叔，我回来了。”伴随着一阵咳嗽声，一个面色略显苍白的男子从厨房探出头，打完招呼后又马上从厨房端出一碗温热的红豆汤，“赶紧喝了吧。”墨子云口中吴叔是她继父，一直未改口，记忆中关于父亲的记忆也从未退却，无论继父如何对自己好，改口似乎是不可能的事。

        墨子云点点头，张望着不太大的房子中并没有母亲的影子。估计母亲又为了那点零星的加班费而留在工厂里。正要参加高考的自己并无过多的心绪放在家中，只能尽力考上大人们眼中所谓的名牌大学，锦城大学也算一个吧，唯有这样，也许才能摆脱家中的困境。

        端着红豆汤回房，轻轻地关上门，扣上锁，走到窗前，将暗红色的液体沿着窗边的管道倒掉，这些甜腻的东西自小自己就十分拒绝，父亲也从不喂自己甜腻的东西，但吴叔却不是，他与母亲一样喜欢甜腻的东西。

        每次想起父亲的时候，墨子云便从抽屉里拿出小时候的照片集，那是她最珍贵的礼物，在十二岁，父亲离开的前一夜，自己生日的时候送的生日礼物。

        大概一直到了深夜十一点的时候，房门处传来轻微的敲门声。墨子云正因做数学做累打了会小盹时被吵醒，估摸是母亲回家了吧。果然母亲手里端了碗馄饨，说是给买的夜宵，她摇摇头说：“妈，你多吃点，以后别加这么多时间的班。我不饿。”

        母亲不顾，放到书桌上后，自己到厨房开始热剩下的晚饭。

        “晚饭都还没吃？”

        “厂里今天食堂不开门，发了十块钱补贴。”

        墨子云也不多说什么，回屋把馄饨拿到母亲面前：“如果你们俩都不好好照顾自己，我考这个大学压力也很大。”说完回屋收拾了下，把相册放在枕边，浅浅睡下。

        锦城一中离锦城大学只有二十分钟路程，墨子云每日必经那大学校门口，看看外围也就十分一般，只是想要进那门槛也非易事。吴叔本是锦城大学图书馆的职员，但得了心脏病之后便失去了这份工作，每个月有点零星的医疗补贴，关于锦城大学也从吴叔那听过一些。

        “子云，你担心什么啊？一定能上的。”突然被人打断思绪，墨子云回头看了下，是徐致那家伙。学校乐队的吉他手兼主唱，没事喜欢游手好闲，不过成绩还行，要不是在元旦晚会上徐致从网上拉了墨子云的诗词来朗诵，他俩也不至于相识，现在是铁哥们。

        “我这一外地人在这生活也不容易。高考就在眼前了。”墨子云扭头前行，身后的徐致跟上，揽过墨子云的肩膀，重重地拍了三下，说了句：兄弟支持你。

        学校里说实话，那学习气氛也就一般般，都到关键点了，谁也没好心思念书。桌子上满满的复习资料都来来回回看了六七遍，班上读了三年，没有熟识的朋友，从十四岁来到这个城市后，一切都变了，儿时的玩伴此时已不记得清楚的样子，有时央求母亲回趟家看看外婆，母亲总是不肯，曾经听舅父提起过外婆拆散吴叔跟妈的事，跟父亲亦是媒妁之言。

        “墨子云，我发现你总是发呆啊？”同桌梁晨推了下她的手臂提醒道。

        墨子云点点头表示知道，梁晨是个挺不错的男生，立志要考清华大学。除了认得他和班长、学习委员外，其他人只能对的上号。墨子云犹如隐形人般穿梭于这个女生为主的文科班中。

        春夏之交，绿意悄悄退却，校园里渐渐由绿意满园成了姹紫嫣红。墨子云关于高中的记忆如此零星地错落在脑海里，不时都可能被丢弃。唯一留下记忆的是一个叫梁晨的清瘦男子和徐致这个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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