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眼泪
“警察姐姐，能不能先给他治治？”仲亦言把林祁拉在自己身边，完全不担心待会儿轮番进审讯室之后会不会被拘留，一到了就指着林祁脸上的伤讨好民警。
仲亦言如愿拿到了一点药品，把东西丢给仲榭、让她帮林祁上药后，他又准备去另一边找姜偲杰那帮人“寻衅滋事”了，转眼被民警大哥打了回来。
“你消停点儿吧。”有姜既森去担保，他们俩应该没事，但林祁还是命令仲亦言服从安排。林祁感觉自己一侧的面颊应该是被打肿了，仲亦言一直盯着这儿看。
林祁其实心里不怎么憋屈，刚刚他有心观察过了，忽略周围有违武德的乱拳，他跟姜既森儿子算得上是一对一，那个家伙至少脸上的伤就比他严重多了，看起来有点破相的危险。不算上可能会影响他跟姜偲杰他老子的交情——这波不亏。
他打爽了，但仲亦言那一棍子也属实是吓到他了，要是那一棍仲亦言有心打在那个混混脑袋上呢，要是那混混不小心扭了一下头呢。林祁不敢再细想。
还好这种话仲榭压低声音替他说了：“表哥，你今天真是疯了，你不会是真想打死那个人吧？”
“我只是想吓他一下，”仲亦言看着林祁，“……怎么可能真下手。”
仲榭坐在林祁的另一边，能看到她表哥直勾勾地盯着林祁，而林祁低头专心给自己的手上药——他刚刚拒绝了所有人的帮助。不严重但全是蹭伤，关节处都是殷粉色的，久不消退。
“呃，表哥，你要不要也给你自己的伤也消一下毒？”仲榭看到仲亦言手腕旁还淌着一点血迹。
林祁也垂眸顺着仲榭的手指看过去，仲亦言敞开手掌，才发现自己的左手拇指的指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划伤了，伤口足有一寸多长，干涸的血迹蔓延在手心，伤处又有隐隐渗血的趋势，看起来竟然比林祁的手伤要严重得多。
仲亦言麻木地看了几秒，抬起头来跟林祁无声却责怪的眼神对上了，还是仲榭有着正常人的反应，拉着仲亦言去清洗伤口。
仲亦言面无表情地凝视着自己伤口的那副样子，林祁悚然记了很久。痛感不在□□上，痛感在哪儿呢？
从派出所脱身后，三人辗转去了医院，然后随便找了家馆子一起吃了顿饭，再回来已经晚上了。仲榭还有闲心继续用相机给她今天的vlog收尾——真是糟糕的一天。
林祁在浴室脱掉衣服，身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淤痕，在纤瘦苍白的身体上显得有些触目惊心，但其实在医院检查过后，便得知只是虚张声势并不严重，过段时间大概就消了。
他一边排解自己一边反思，我可能也要报点拳击班什么的发泄一下了，长久以来内心一直处于莫名无法疏解的状态，跟那群没什么过节的混混打了一架居然轻松了不少。
“……我该不会是有什么暴力倾向吧？”林祁颤了一下，想起当时被揍的时候憋闷的心情，立马否定了自己。可能就是想找人打一架罢了，改天揍一顿仲亦言应该也能收获一样的效果。
虽然去医院检查过了没有内外伤，但身上还是很痛，不管什么姿势躺在床上，林祁都感觉不怎么舒服，折腾半天最后还是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半梦半醒之间，他看到那一棍子还是打了下去，只不过躺在车前盖上的人不是那不知名的小混混，而是仲亦言。
林祁猛的坐起身来，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那梦境里真实的恐惧依旧挥之不去。
更可怕的是，他摸到自己的脸上有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天啊，自己怎么会因为区区一个梦而哭啊，他把泪水擦掉，却感觉它们越流越多完全止不住。
林祁捂住了脸，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哭什么。
他最终睡不着了，等梦境遗留的情绪散尽之后，他拿起水杯，打开了房门，客厅的灯早就熄灭了，只亮着小小的一盏阅读灯，仲亦言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空气里有淡淡的咖啡涩气。
林祁倒完水，走近沙发，坐在了离仲亦言不远的位置，余光里仲亦言手中什么东西也没有，已经凌晨了，他这样在沙发上干坐了多久？
林祁移动了一下，坐得离仲亦言更近了一些，轻声说：“你今天吓到我了。”
仲亦言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仲亦言其实一整天都异常平静，包括在派出所等待时、在医院打破伤风、三个人一起吃饭的时候。话变少了，偶然还会笑着接话，但不再热心地想给林祁提供帮助……甚至尽量去避免看到林祁的伤痕。
因而一切都显得很不对劲。
唉，林祁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他朝仲亦言俯下身子，想给仲亦言一个兄弟式的拥抱，今天要不是仲亦言及时赶到，他八成要被人用棍子抡傻。
可这清白的一触即分的拥抱没维持多久，林祁就感到自己被仲亦言紧紧地回抱住了，他们的身体紧贴着，仲亦言似乎是想把他揉进身体里。
真痛啊。
在林祁忍受不住身上的伤、想要抗拒的时候，仲亦言骤然放手了。林祁离开了一点儿，看到仲亦言的眼泪从他泛红的眼眶里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仲亦言看起来真的很痛苦，他说：“对不起，我太害怕了。”
仲亦言的手指颤抖着从林祁的颊边划过，又即刻收回了。好像想要触碰他的伤，但又担心弄疼他。
离客厅不远的房门传来了声响，仲榭打开房门站在了门口，不小心撞到了这个场面。仲亦言扭过了脸，不想让第三个人看到他的眼泪。
“今晚你可以再陪我睡吗？”林祁蹲下身子握了握仲亦言的手，那只白天曾经紧握差点成为凶器的棍棒的手。
仲榭小心翼翼地退回房间，关上了门。
这次林祁允许仲亦言可以不靠着床沿睡，可以微微靠近中线。仲亦言丝毫没有得寸进尺，只是乖乖躺在左侧的位置，斜觑着林祁，旁观他因为不适龇牙咧嘴地翻来覆去。
我要是可以抱你就好了。
忍了忍，仲亦言还是开口：“要不然我们再去找姜偲杰，把他打一顿回来，我早就看他不爽了。”
“……没有必要，我不想第三次再进那个派出所了。他跟姜老师什么情况？”林祁不忘八卦。
“老来得子，教子……无方吧，宠坏了成这德行。”仲亦言简单概括了几句。
“感觉你跟姜既森很熟悉？”
“嗯。”仲亦言声音低了下去。
林祁听得出来他不是很想展开说，开玩笑转移话题：“你以前是不是总是打架啊，怎么这么熟练。不会是在高中当校霸霸凌别人吧。”
“不，你没发现你自己也很会打么，要是的话，你才是校霸，我只是你忠心耿耿的小跟班而已。”仲亦言的脑袋微微歪向林祁，双臂交叠着放在胸前，闭着眼睛嘟囔着说道。语气混沌跟醉了酒似的，很快就睡过去了。
林祁这时候神色复杂地扭头看着仲亦言的睡颜，他此刻的心情非常矛盾，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能再跟仲亦言这样纠缠下去了，他不可能给出和仲亦言一样的回应的，作为朋友这样沉重的感情太出格了。
可是他却忍不住去关心他、去在意他，忍不住想以同样的方式去回报他，这是仅仅能用自己容易心软去解释的吗。林祁觉得还有十来年的情谊潜移默化的影响，尽管他全部都忘记了。可是这个人毕竟是陪伴了十年的好友。不契合、不要好，根本不可能走这么久。
但仲亦言的感情不是一般的压抑、怪异，不是一般的超脱常理，林祁才瞥见阳光下的一角就已经无法忍受了。
我们以前到底是怎么相处的，我到底是怎么受得了他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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