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五十多本
《老蔡家》拍摄地点，龙井园社区。
刘导和他的团队都非常精益求精，哪怕分了好几组同时拍摄，这么多天过去了，也才拍完不到300分钟的换算时长。
更何况，刘导邀请这么多年轻偶像来拍这部剧，就做好了要在演技指导上花费更多时间的准备。
阎文嘉把剧本都翻烂了，也没有找到极光女孩团粉们所期待的“温妮卡卡合体”。
在刘导及其团队创作的剧本定稿中，几乎没有这两位年轻演员的对手戏：阎文嘉的蔡雪玲，和venessa的文晓笛，是两个来自不同世界的女孩。
蔡雪玲原生家庭复杂，性格文静内向，甚至有些孤僻。她知道自己无论是在亲爹那个“蔡家”，还是在继父这个“蔡家”，都是个尴尬的存在。所以她需要努力地察言观色，来决定自己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情，才能不惹人讨厌。
文晓笛是来自大城市的漂亮姑娘，她气质脱俗，自信大方。她以蔡家长孙蔡良策女友这个身份来到蔡家时，蔡家老老小小都对她喜欢得不得了，根本不需要像蔡雪玲那样谨言慎行。
蔡雪玲的对手戏多是和自己的母亲赵英，大部分是典型的“苦命母女”戏。还有一部分戏是和叛逆少女叶思琴，有点“黑白天鹅”的味道。
无论是“苦命母女”，还是“黑白天鹅”，整个基调都是沉重苦闷的。
而文晓笛多是和蔡良策那个帅气男孩的恋爱戏，风格轻松甜美。
两种画风完全就是对抗矛盾的，这两个角色怎么会有交际呢？最多在大结局的时候，一起照个全家福。
——
蔡雪玲刚登场的几集，并没有什么很难演的戏。
唯一一场复杂的，就是那个将攒了多年的零花钱，偷偷交给在工地干苦力的母亲赵英的戏份。
“妈，这是蔡叔叔近几年来给我的零花钱。这些年我没怎么花，都存到这张卡里了，您拿着给弟弟买好一点的奶粉和尿片。”
置身于粗糙丑陋、碎砖烂泥满地的工地，文静清纯的蔡雪玲环顾了一圈，发现附近没有认识母女二人的人，这才将校服衣袋里的银行卡小心拿出来，轻轻放进了母亲破外套的内衬口袋里。
“我的钱也不多，但您一定要留着自己花，别总是想着别人。”
在母亲赵英反应过来之前，蔡雪玲微微低着头，补充道。
“玲玲，你……”赵英一脸惊愕，此时双手手套都沾满烂泥的她，不方便把手伸进衣袋，把银行卡掏出来还给女儿，“这钱你自己留着啊！你这都上高中了，要花钱的地方也不少，不要还给我们啊！”
赵英艰难地摘下两只脏兮兮黏糊糊的手套，打算把银行卡还给女儿。
“妈，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上课了。我接下来几个周末，都不打算回来，你好好照顾自己。”
但赵英还没有脱下一只手套，蔡雪玲就已经背好书包，一脚一步踩在这坑坑洼洼的工地上，没多久就跑出了母亲的视线。
这种给钱顺便问候至亲之人的时候，阎文嘉以前经历过不少。
她十多岁的时候，就经常把自己一天只用十元饭钱省下的工资，交给阿姨和谢璃，让她们照顾好自己，也不要太过担心她的日子。
所以她能够共情这个时候的蔡雪玲，而张丽霞老师的演技又如此炉火纯青，导演那边自然也就一次过了。
演完这一场戏之后，阎文嘉的蔡雪玲要去演在学校场景进行的戏。
作为班上的语文课代表，蔡雪玲每天都要搬着全班的语文作业本，到长长的走廊另一侧的语文组办公室去。
这部剧的道具组是非常认真的，他们真的准备了五十来本统一的作业本，为了让道具看起来更加贴合实际，道具组还在每一本里面都写了东西，让这五十多本作业本看起来更像学生们日常会用的，而不是使用全新的本子。
五十多个作业本叠在一起的重量不小，以阎文嘉现在的体质，搬起来十分吃力。
这一组的导演本来是想安排一段，蔡雪玲轻松抱着一沓作业本，像只小鹿一般地跑去办公室的镜头，来突出这个角色的青春活力。
但阎文嘉搬起五十多本就已经很艰难了，让自己看起来很轻松根本就不可能，更别说跑起来了。
后来导演打算减掉十本，但阎文嘉还是搬不动，而且在试着搬了好多次之后，她已经开始手臂酸痛了。
最后导演只好删去原来想拍的那个镜头，改成蔡雪玲在教室里从每个组长那里收齐作业本，然后就是她已经搬着作业本来到了办公室的画面，切掉了中间的奔跑。
在导演安排的这场戏里，蔡雪玲今天像往常一样，把五十多本作业本搬到了语文组办公室，礼貌地和语文老师问好：“老师，今天的作业我收齐了，这次有五个人没交，名字我都记在第一本上面的便利贴上了。”
“好，我桌子上东西有点多，就先放地上吧！”语文老师淡淡答道。
蔡雪玲从衣袋里拿出了一张写满运算过程的草稿纸，铺平后垫在了地上，再弯腰把作业本放好。
“你说你，这是这个学期第几次了？”
蔡雪玲低头整理作业本的时候，听到语文老师在咬牙切齿地批评一个学生。
“我教书这么多年，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学生，成绩嘛，还不错，平时学习也挺努力！可就是老穿奇装异服，还参与打架斗殴，咱们班的班级文明分，基本都是让你给扣的。”
蔡雪玲站起来后，小声问语文老师：“老师，您的下节课是我们班的，这节课需要用多媒体吗？需要的话，我提前和管理员说一声……”
她刚说完，这才发现语文老师在训的人，是叶思琴。
两个外表风格迥异的女孩，在这一刻惊讶相顾，面对着同一个严厉的老师，千言万语都在对视的一瞬之中。
“要的，雪玲顺便帮我把东西都搬过去。”
语文老师漫不经心地回答完蔡雪玲，继续恨铁不成钢地批评叶思琴。
“叶思琴，你妈一个人把你带到这么大不容易，你能不能少让你妈操一点心？”见普通的说辞无法触动这个叛逆少女，语文老师只好搬出她的母亲，“你知不知道？你妈年轻的时候，是一个多有前途的人？当时我们谁都没有她优秀，她那个时候，学习成绩又好，画画还特别厉害，拿过很多绘画比赛的大奖……”
见叶思琴的表情从无所谓变为有些好奇，语文老师也就说得越起劲了。
“那会儿我还听说，你母亲在参加一个省级比赛的时候，得到了一位国画界泰斗的赏识，那位大师说希望在她大学毕业的时候收她为徒。可是后来，她家里遭遇变故，只能中途退学，和那位大师的约定也只能化为泡影。”
语文老师说到后面，叶思琴瞪大了一双化着半烟熏妆的大眼睛，老师觉得是自己的教育起作用了，而这会儿她也该去上蔡雪玲班的语文课了。
“行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做事情之前要多考虑一下影响，不要让你母亲担心。你先回去吧！”
这场在办公室里的相遇，是叶思琴和蔡雪玲第一次发现对方原来和自己是一个学校的，还是同一个语文老师。
在这之前，两个女孩只偶尔在逢年过节拜访蔡家二老的时候，简单地见过一两面。
放学的时候，活泼好动的叶思琴，去到了蔡雪玲的班级门口找她。
“原来你也在我们学校？以前都没有注意到你，一起回家吧！”
叶思琴看起来很喜欢蔡雪玲，就对她热情似火，满眼喜爱。
“呃……”可她的热情却让蔡雪玲有些无措，“我，我住校，要回寝室……”
“啥？可今天是星期六诶，很多住校的不都赶车去了吗？”叶思琴面带微笑，却满脸疑惑，看了一眼背着大包小包往车站赶的住校生们，“我有电动车，我送你回去呗！”
“谢谢，但我这礼拜不打算回去。”蔡雪玲显然对这个拐着弯也不大熟的亲戚有些防备，她面带僵硬微笑说完，便挥手走向宿舍楼。
叶思琴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跑了起来，直到跟上了蔡雪玲。
“那你还有室友也不回去吗？”
“呃，应该没有。”蔡雪玲淡淡一笑，“她们都要回家的。”
“那我方便去你们寝室坐坐吗？”
这个问题让蔡雪玲陷入了沉思，良久之后她才答：“可以的。”
下个镜头就是蔡雪玲（阎文嘉）和叶思琴（甘薇琦），一起来到了狭窄拥挤的学生宿舍里。
“我这儿有点简陋，不要嫌弃哈！”蔡雪玲给叶思琴搬来凳子，还送来了零食。
“没事，谢谢！”叶思琴笑眯眯地接过零食，“你这周末也不回家，小舅妈不会说你吗？”
“我不跟我妈我弟弟住一起的，我是回我奶奶家。”
蔡雪玲回答后，坐在自己床上织起了毛衣。
“噢……那你不回家，你奶奶不会说你吗？”
“她年纪大了，我不想回去给她添麻烦，所以周末我一般不回家的，除非是长假——学校宿舍带不了了，我才会回去。”蔡雪玲说话的时候，总是挂着淡淡的微笑，很礼貌却不亲切。
“那你这毛衣给谁织的？我看你好像挺会织的。”叶思琴的屁股不离开凳子，就这么用凳子脚摩擦着地板，靠近了蔡雪玲。
“我妈！”蔡雪玲的这一笑稍微甜美动人一些。
让叶思琴感到如此惊讶的，是这毛衣的颜色，黑白灰的渐变配色十分高级，追赶时髦的年轻人也无法拒绝这种花纹。
“可是小舅妈这个年纪的人，哪里会喜欢这种款式？我们穿还差不多。而且这种冷色调看起来不暖和，不适合冬天。”
“那家店里就这个颜色最便宜，贵了我买不起。”
蔡雪玲真诚的一笑，让叶思琴不得不服——原来她不是图好看，而是图便宜。
“不过，黑白灰是百搭，什么年纪的人穿都合适。”叶思琴尴尬一笑。
这段剧情是叶思琴刚和母亲蔡青菡吵了一架，也不想回家，所以就和没有室友陪的蔡雪玲走到了一起。
两个看上去画风都不一样的小女孩，在堆满杂物的宿舍里聊得很开心。
剧本的安排是，蔡雪玲一边织着给母亲的毛衣，一边兴致勃勃地与叶思琴聊天。这就意味着，如果不用手替的话，演员必须对针线活十分娴熟。
导演组本来都准备好了手替，打算不停地切换镜头，来艰难地完成这一段的拍摄。而且不停切换的话，用手替的效果肯定是不好的。
但阎文嘉会织毛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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