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灰白不分（六）
晚饭后，郭府。
郭瑞民习惯性的走向书房，现在是比较重要的时期，出不得半点差错，所以他每天都会去看一遍，以防出现什么意外。
但今夜的书房，注定比较热闹，不再是他孤单一人了。
啪……
郭瑞民转头一看，门被关上了，关门的是吴尊和方游。
后路被堵死，郭瑞民也不惊慌，反而是镇定地坐了下来。
只见其面色泰然，右手倒茶，左手自然而然的放在腹下。
作为一城之主，他有着护身法宝。
郭瑞民淡淡道：“两位胆子倒是挺大的。”他打量着面前的两个人，“被全城通缉的人，居然还敢来我郭家。”
“哈哈，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嘛。”方游随手拉过一个椅子坐下，“这一次来，主要是想和您谈一笔交易。”
“交易是要有筹码的。”郭瑞民慢悠悠道，“而你们手上什么都没有，连近在咫尺的我……也抓不住。”
吴尊冷哼一声：“老东西，你的底细我们可清楚。”
郭瑞民毫不在意道：“底细……那个人临死前的胡言乱语吗？你认为会有人信？”
“当然不会有人信。”方游答着，“毕竟两个通缉犯说出来的事，不会有人当真，但是……如果是‘李德全’李捕头说出来的事儿呢？”
郭瑞民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
“您的城池可真是有意思，一个月之前四十个人失踪，居然没有人在意。”方游莫名一笑，“整个城居然只有一个酒鬼捕头去调查，而且还是为了面子才去查，可笑啊。不过，也是多亏了镇守大人教导有方，李大人竟然还真的把事情查了个七八成，可惜他只是个酒鬼，转头就被人给灭了。”
这几天方游可不单单是在牢里吃牢饭，他还经常去巡检院的档案处，在那个专门存放失踪者卷宗的区域，他把近两个月的卷宗都看了一遍。
结果不出所料，六月的失踪人数也很多。
只不过这些人大多是些乞丐、烂赌徒之类的人，他们的失踪不会有人在意。
但方游却找到了一份有关失踪者的调查报告，那是一个叫李德全的人。
“我们应该谈谈。”
郭瑞民的语速不再慢了，那段时间他过于自信，以至于被人钻了空子，抓了把柄，虽然事后及时处理了，但还是心有余悸。
如果让四个巡检司抓住这个机会，那可就麻烦了。
虽说不会被他们办掉，但之后一段时间，怕是寸步难行。
“这是当然。”方游看着他的左手，道，“不过，在此之前我也要劝大人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只能保证半个时辰之后发生一件事情，那就是……李捕头留下来的东西会公之于众，而且四位巡检司桌子上都能有一份！”
“到时候，就算郭大人再神通广大，也会觉得棘手吧。”
方游翘起二郎腿，表情嚣张，不过这只是虚张声势，他并没有找到李捕头留下来的什么东西，只是推测李捕头查到的很多、很深，足够威胁到对方。
郭瑞民的小动作停了下来，心底暗吃了一惊。
“唉……看来两位已经把事情都弄清楚了。”
沉默了一段时间，郭瑞民长叹一口气，道：“那我也不再瞒了，这些的确都是我做的，但对于他们的死，我也很心痛。”他语气诚恳，“其实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这些事情发生，可没办法，为了咏宁城的百姓，我必须这样做。”
“放你的狗屁！”吴尊怒视他，质问道，“你杀了近百个无辜人，连他们的尸体都没有放过，这是为了百姓？！那一家五口不是你灭的门吗！你明明是为了自己！”
郭瑞民面不改色的回应道：“事已至此，我不能让任何因素影响大局，一旦我因为此事被杀，那之前的人岂不是白白的死了。”
吴尊正想再骂。
“好了！我们不是过来吵架的。”方游一抬手，打断了他俩的对话，然后对着郭瑞民道，“镇守大人，您怎么想的我管不着，但我现在脑子里就想着一件事儿，钱！”
“钱？”
“对。”方游一拍大腿，猛地站了起来，“方某人这一趟，走来的，来就是为了钱！”
郭瑞民想了想，道：“好吧，你要多少？”
“五万！”
“铁钱？”
“还能是黄纸啊？”
“不行。”郭瑞民摇摇头，因为这几乎是郭家五分之一的财产。
“那四万。”
“不行。”
“三万。”
“也不行。”
方游不爽道：“那你想怎么地吧！”
郭瑞民伸出一根手指。
“一万？”
“不，是一千。”郭瑞民认真道，“这是我省下的月俸。”
方游被气笑了：“郭大人五代家业，家财万贯，用不着这样吝啬吧。”
“方小先生，家财万贯是不错，但这并不是‘五代家业’。”郭瑞民语气依旧平和，“老夫年轻时是个败家子，家业早就被败光了，现在你所见到的，都是老夫个人努力的结果。”
“您以权谋私的能力不错呀。”方游嘲讽道。
郭瑞民摇了摇头：“我更愿意将其称为‘以权谋公’。”
“以权谋公？”
“对！”
郭瑞民回应道：“我的权力的确是郭家重新崛起的关键，但是，郭家的崛起与郭家人无关！我始终明白我的权力来自于百姓，那么因权力所带来的一切，我也会归还于百姓。郭家从不贪图这份财富，只是作为一个管家，合理的分配和保存这笔钱财，以便惠及更多人。”
“郭家的私田是公田的一倍，而且都以低价买进，但公田一季度租金为三千铜元，我郭家则只是一千五百铜元，甚至还允许拖欠。”
“郭家钱庄是清河、谷阳、咏宁三个县内最大的钱庄，但它却是少数愿意出资救济灾民的钱庄，也是唯一一个愿意借钱给穷人甚至乞丐的钱庄。”
“除此之外，郭家的酒楼、茶楼，还有其他因我的权力而兴起的产业，他们的大部分收入都会用在百姓身上。”
“这就是我所谓的……以权谋公。”
郭瑞民平静地说着这一切，对面两人心神动荡。
“而一旦我倒下，这些都将不复存在。四位巡检司如狼似虎，早就盼着我死，好把郭家的一切收入囊中。而郭家没有合适的接班人，我的长子郭庆能力有限，在这四位的围攻之下，最多就是自保。两位有想过，当一群恶狼上位，当我这所大厦倾倒，人民的生活又会如何？”
郭瑞民说出这些并不是为了显摆什么，只为了保险，用全城百姓的安危压人，这样即使两人逃脱了，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这两人应该都是热血青年。
但他不知道的是，对于这些，方游已经全部了解过，计划也是在此基础上谋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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