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登高台
四相最近卸下一件心事，不近女色的皇上终于亲近美人啦，虽然只是走了走，看了看，总好过以前不闻不问吧。
万事开头难，只要皇上有接触女人的心思，还怕以后没有感情，有感情，就有继承人。
说来还得感谢懂仙术的满公公，他一回来，皇上就愿意去看美人了。多谢他的劝诫，这位公公既懂皇上，又懂大臣，真是位玲珑剔透的妙人儿。
今天，昭阳帝在大殿办公，照例只有一个人陪在身边。
他批了会奏折，拿起一本书，心不在焉看着，余光眄视着那位妙人儿。
她这懒洋洋的样子，和以前有分别吗？
自己带着她光临了一个又一个美人的寝宫，整整四个晚上，她怎么能没反应呢？
非陵回想了一下这四晚，除了第一晚她问了去哪，之后都不问了，乖乖跟着来去。
想起她乖巧的样子，非陵泄气，小满会不会不懂他行动的意思？
应该不会，书架上的话本子不是白白找来的。还是说刺激太少了？只跟别的女人说说话，对她来说不算刺激？
难道真的要跟别人发生点啥，她才……
他合上书揉揉眉头，光是想想跟别的女人进一步，他就头痛。小满给他下了毒，却不给他解药。这可恶的人儿现在还悠哉的躺贵妃椅上吃点心。
噫？点心没有动。她最喜欢的点心没有动！
非陵松口气，放下书，又批复起奏折来。
月上树梢时，昭阳帝做了一个决定，今晚再去吴美人处转转。
一行人走到花园回廊处，他漫不经心停下脚步，随意道：“说起来，朕是第二次去见吴美人了吧。”
他看着小满，等着她回答。小满没注意到他停下，差点撞上他的后背。刹住脚，呆呆看他，咦，跟我说话？
她这是又走神了？
非陵咬牙，决定把行动贯彻到底：“方才朕问，是不是第二次去找吴美人了？”
“好像，是吧。”小满敷衍道。
“朕记得吴美人善琴。”
“好像，是吧。”
非陵皱眉，看她这心不在焉的样子，无名火起，不动声色挥退了众人，与她四目相对，小满气势蔫了，她方才是走神了，但他不至于因为她走神就生气了吧。
他望进她的眼眸，纯净，清可见底。
一股无力感袭来，他在做什么？
她根本没往心里去，她的关注点不在他身上。他只觉得自己在犯傻，而且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他第一次犯傻。
对，前世肯定也这样傻。
非陵叹了口气，沉默无语，往花园走去。小满眼中带着疑惑，还是跟了上去。
花园里随处都是凉亭，非陵找了个地方歇脚，并示意小满也坐下。
“你最近在想什么？总是失神。”他不提方才的不快，而是转移话题问起她的心事。他算是看明白了，小满茶饭不思绝对不是因为他，多半还是别的什么事。
小满目不转睛盯着他，看他真的没生气，立刻放下戒备，忧郁叹气道：“还不是因为灵气攒不满的事，回来这么久，还没想出解决的方法。”
非陵点点头，和他猜的无差，心中失落再添一分。
“我记得之前修炼一年就够了啊，怎么这次就不行了呢？”小满扬起下巴，似在回忆，“除了聚灵阵，还有什么？”
非陵保持安静，没有回一句，小满自言自语半天，才发现对面的人没有回答。
“你听见我说话了吗？你在看什么？”她巴拉巴拉半天，他也没回答。看什么这么专心，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荷花池，八角亭！
“对了！”小满忽的站起来，就要迈步，被非陵一把抓住。
“八角亭！”她拿空闲的手指着前方，激动喊道，“八角亭中有时间阵法，我光记得聚灵阵，忘了这茬了。你记得你去找我的事吗？”
她急忙解释，时间加速和聚灵阵同时使用，才让她十指开花。
非陵猛然抬头，他当然记得，他记得她在荷花中的睡颜，他记得她一睁眼，就过了一年！
他心头一颤，垂下眼皮。她要再进入八角亭修炼吗？心中有抗拒升起。
右手被他紧紧拽着，小满这才发觉气氛不对。怯生生的问道：“那个，我可以再借用你的八角亭吗？”
“我能拒绝吗？”他没好气回答，她还是没抓住重点。
“那我去凤栖山……”
没等她说完，一道冷眼射来，非陵沉声道：“小满，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吗？我在想什么，你知道吗？”
小满不解的看着他，什么意思？我可以用八角亭，不用费劲再造一个是么——好像不止这个意思。
她极力揣度几分他想传达的意思，最终泄气道：“要不你告诉我吧。”
非陵比她更泄气，世人都说女子比男子成熟的早，更早知道情爱为何物，怎么到了他这里，就反了呢。
看她真身，明明已过二八年华，怎么能不明白他的心呢？
没法心意相通的感觉糟透了，她明明说喜欢他，可她既对他没有占有欲，也不在意分开多久，这样的喜欢究竟是怎么的喜欢呢？
越想越沮丧，他的手慢慢松开，滑落，颓然道：“你去吧。”他放手了，她是位阶比师兄还高的仙女，他拿什么去阻止她。
“你没事吧？”小满迟疑不动，这是怎么了？她说错什么话了吗？他在想什么她不知道，但他失落的表情再明显不过，“我去八角亭修炼是否不妥？”她问。
“没有不妥。”
“那，我真去了。”小满迈出一步，停顿，转过头看他。非陵面无表情，于是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声叹息，非陵留在原地，暗自思忖，为何当初不把那八角亭拆了，还特意保留下来，禁止别人靠近。
唉……
“皇上……”有內侍上前答应，也是，月上三竿他还没回去，他们也该找来了。
他不想动，目光停留在荷花池的方向，清风恋月光，月光照河塘。
“皇上。”內侍上前一步，犹豫着要不要完成刚接下的任务，本以为满公公在此，能帮着搭话，现在看皇上这样子——满公公又走了啊！
真是不凑巧了，罢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一闭眼禀报道，“禀皇上，吴贵人在亭外恭候多时，要不要宣她过来觐见？”
非陵这才回过头来，扫了一样远处的人影，似乎还抱着琴。没去找她，她倒是自己找来了，想起自己最初的目的，不觉苦笑：“叫她过来吧。”
得了昭阳帝的传唤，吴美人喜出望外，从得知他要来，不来，再冲动的跑出来求见。
她赌对了，他说她善琴，他终归要考虑东相的面子。
她兴致勃勃又小心翼翼来到他跟前，刚想开口，却敏锐的感觉到气氛的压抑。转头看了一眼自己贿赂的內侍，他低着头一声不吭。
吴美人是聪明的，立刻知道昭阳帝心情欠佳。
掂量半晌，她小心开口：“臣妾唐突，不知可否为陛下抚琴一曲？”
昭阳帝背过身去，慢悠悠道：“就登高台吧。”
吴美人一愣，惊觉皇上这是在点歌，赶紧放好瑶琴，忙不迭弹起来。除却最初的慌乱，她很快调整好状态。
不得夸一句，吴美人的琴技高超，一首登高台演艺的似梦似幻，如水琴声，蜿蜿蜒蜒。
登高台是古老的曲，吴美人用的是古老的琴，不经雕琢，质朴自然，再惆怅的情绪，也被这真挚的琴声打动，感慨万千。
宫灯初上，琴声绕梁，三月有余。
这个夏天，后宫发生的事让人议论纷纷。昭阳帝喜欢听吴美人弹琴，虽然不是天天召见，虽然只在花园听琴，但他连听了三个月都不腻，这说明什么？
难道不是吴美人要晋升的前兆么。
有人来道贺有人来套近乎，不管是谁来打听皇上的事情，吴美人都笑而不语。
不是她装高冷，她也纳闷好吧，她三个月来来回回弹同一首曲子，他是没听腻，她都弹腻了。
这牢骚不能发，仔细想想，别的美人都没有见到他的机会，好歹她算见到他了——虽然是背影。
东相要她更积极些，她也想，但是除了第一夜算说上了话，以后连话都说不上。次次都是內侍招去，內侍叫回，刚想开口，就让人撵走了。
吴美人缴着手绢下定决心，下次再被召见，就换个曲子弹，定会逼得昭阳帝回应，这是一步险招，但她愿意一试。
又是一个清风恋荷的晚上，昭阳帝不由自主来到花园，围着荷花池闲庭信步，慢悠悠间，走了一个来回。
他停在水榭边，止步不前。
风清云淡，月光满盈，昭阳帝浑身散发出与他年纪不符的惆怅。
都说少年不知愁滋味，他也笑自己勉强。
看到皇上变了表情，有內侍上前静候，以为又要叫吴美人来献曲，哪知被皇上挥退了。有暗卫跟着，一众答应远远退去。
月光明亮，照在盛开的湖面上，波光凌凌，荷花染上层层荧光，夜灯般浅浅发光，晃得人眼晕。
昭阳帝抬脚往八角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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