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CHAPTER48你好美荔
这是……！
奇美拉的刺青……消失了吗？
不可能啊，凯瑟琳做过实验，就连特殊的药剂也洗不掉它，我曾经偷偷地用刀把那块皮肤割掉，可是长出来的新肉上，那个刺青依然在。
我着魔一般伸手去触摸左肩，触感柔软光滑，因此我第一时间还以为是我自己的皮肤，第二下的时候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太软了，而且好像有些褶皱，然后我摸到了细细的凸起，于是我顺着凸起把那块皮揭起来，它在空气中迅速复原成一块白色丝帕。
那下面，奇美拉刺青狰狞的紫黑色蚂蚁显露无疑。它还在。
“这是……”我拎着那块丝帕，说不上是有些微小的沮丧还是更大的震撼。
西索呵呵笑着凑过来伏在我耳边，像是情人般耳语道：“我的能力，‘轻薄的假象’可以在一切平面上任意东西的质感，无论是文字、画面、皮肤……都可以……不过一碰就会露馅~”他握住我的手，慢慢把那块丝帕贴回去，“怎样？”
我屏住呼吸，看那块丝帕渐渐幻化成皮肤的模样落在我的皮肤上，西索观察得很细，他甚至做出了我皮肤上微小的毛孔和浅浅的伤痕。他说的对，只要不碰，没人看得出来，它的质感和颜色都和我皮肤契合得太好了，简直天衣无缝。
“轻薄的假象”啊。
这就是他以前说过的那个，暂时不能给我看的具现化系能力吗？
难怪上次和凯瑟琳打过一架之后他显得一点事也没有。
我猜想他会用同样的手法遮住伤口，摆出没有受到一丝伤害，绝不会被打倒似的光鲜姿态。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多谢了。”
“不必~”西索拿起一把象牙发梳，“啊，外卖来了。”
被抱起来向门口走去完全不是我所情愿的，刚才因为“轻薄的假象”萌生的一点奇怪心情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喂？”我踢蹬了一下双脚，“开个门没必要带我去吧？”
开什么玩笑啊？现在让我被人看到，昨天放火烧楼什么的掩饰全都会泡汤了吧？
他自顾自地说：“订了合记饭店的香菇鸡肉粥和蟹肉葱丝粥~据说口味不错一直想尝尝呢~”
我的挣扎停了一瞬：“合记饭店？！”
开什么玩笑，那不就是唐工作的小店么？
中规中矩的一声门铃之后，传来砰砰砰猛烈的三声敲门，有人“嘘”了一声，然后又是三声谨慎小心的轻轻叩门。
外面至少有三个人。
我想我猜出他们是谁了。
“西索！你知不知道爱拉在……啊在这里啊。”
打开的门外，我的四个队友全部都在。小杰和奇犽表情神奇地同步了：眼睛瞪大，嘴巴微张，梅丽卡看起来像是在cos《呐喊》，四个人中只有唐提着外卖，表情平淡：“西索先生，您的外卖送到了，请签收。”
“可以刷卡吗？”
“您真是开玩笑。”
我实在搞不懂他们怎么可以如此自然地对话。也许两个人都见惯了世面所以见怪不怪了？
另外三个人就不能见怪不怪了，“爱拉你……？”
我尴尬地坐在西索怀里，手臂还勾着他脖颈，宽大的白衬衣掉到肘部，露出手臂上的青青紫紫。
完了。
我的一世英名要毁于一旦了。
“呃，昨晚跟西索打了一架，刚好不在房间……”
小杰松了口气，“那就好。”
奇犽看起来就不是那么好了：“为什么是你抱着她？”
“唉唉~因为昨晚运动得太剧烈她暂时没法走路呢~”
这话，实在是，太有歧义了。
“其实我只是稍微有点骨裂，过两三天就好了。”我对他们“亲切”地微笑一下，抱着西索脖颈的手臂慢慢收紧，再收紧。
“一共是872戒尼，请签收。”唐小哥对着账单，声音平淡。
“不用找了~”西索不动声色地用气把我手臂弹开，同时笑眯眯地抽出张一千戒尼递给唐。
“感谢您的惠顾，欢迎下次光临。”唐小哥中规中矩地说完台词，一手拉一个孩子把他们往电梯推去。
“爱拉——”小杰艰难地转过头，“其实我们还想问你下战队名怎么起——”
我说：“啊，交给你们了，随便吧——”
奇犽好像想挣脱，不过唐的手劲看起来大得吓人。
原地只剩下了梅丽卡一人，我们俩四目相对，怎一个尴尬了得。
她看了看西索，凑过来很快地在我耳边小声说：“我们都理解的，不要担心。”
我看着她的背影，欲哭无泪。
到底理解了什么啊？
这样才更需要担心吧！！
那粥的确是好粥，米粒煮得粒粒开花，吃起来香润软糯，蟹肉下得很足，葱丝恰到好处，好像味道在前面跑，味蕾像小狗一样在后面追，怎么也追不到。
我的吃相一向随意，于是一条腿屈在沙发上，端起碗直接喝。虽然对食物不在意，但此刻还是不可避免地被这碗温热的粥折服。我比西索先干掉一碗，扫了扫桌面，还剩两碗粥，一碗香菇鸡肉，一碗蟹肉葱丝。
“我吃这碗了。”我指的是香菇鸡肉粥。
“嗯？你吃鸡肉不会觉得膈应么？”
“啥？”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弯着腰笑得浑身发抖：“喂！不要把鸡和鸟混为一谈好吗？”
“啊哈哈，我知道，毕竟你跟那种只会在地上啄食的家禽有着本质的区别。”
“……”
西索微笑着把一口粥送到嘴边。他的手对于一只寒砷的塑料小勺来说明显太大（那勺子简直是给婴儿用的），但他用得相当熟练，手指灵巧地一动就舀起恰到好处有香菇有鸡肉的一勺。
他并不像我一样把脸埋在碗上，而是端正地坐着，勺子往嘴里送，这种姿势无端地显得克制优雅。他吃相极佳，不能说是斯文，但会给人一种不是坐在沙发上用塑料小勺舀着218戒尼一碗的外卖粥而是坐在五星级酒店的顶层旋转餐厅吃红酒牛排的错觉。他不比我慢多少，吃完放下小勺，碗里干干净净。
我的香菇和鸡肉都压在碗底，喝完粥才得以重见天日。我瞥他两眼，“你是怎么把香菇鸡肉和粥同时吃完的啊？”
他拿起蟹肉葱丝粥：“羡慕吗？”
“……一点也不。”
“话说~宝贝儿，”他富有深意地停顿一下，“你嘴角有饭粒。”
我擦完之后发现根本没有什么饭粒，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我看了他两眼，故意做出不忍直视的表情转过脸去，“彼此彼此，忘了提醒你，你牙床子上还有葱花。”
他居然真的闭上嘴去抿了。
他居然被我骗了。
欺诈师和被欺者瞬间转化，这个念头蓦然出现在我脑海，我几乎要沉浸在成功欺骗西索的快乐中无法自拔了。
我哈哈大笑，笑得肩膀一耸一耸，“——我要——哈哈哈——告诉小——小杰和奇犽去——你居然真的以为——哈哈……自已牙床子上有葱花——噗哈哈哈……”
我有生以来从未这么疯狂、张扬、放纵地哈哈大笑过，像个小孩子一样，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子大概就是这种幼稚的得意洋洋的心理。
我笑了大概一分钟的时间，笑得差点流出眼泪。西索的表情从“成功男人的自信都被你击碎了”到“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人家”到无奈，最后这些表情一扫而空，又变回以往那种慵懒却狡黠的微笑。
“那样也不错。”等我笑完，他微笑着说，“第一个要求已经实现一半了，也没那么难，是不是？”
我用勺子舀起一块鸡肉，一口咽下，满足地微笑：“那当然。要是我愈合期间能天天吃到好吃的，我就原谅你，嗯。”
这次大动筋骨，我愈合的速度却也不慢，第三天就能自如走动，第五天已经完全恢复了。
西索吃得很讲究，于是我也跟着沾光。层主的好处有很多，其中之一在于你可以向竞技场顶层旋转餐厅直接点餐，那个餐厅据说是世界上最高的餐厅，有道名菜是巴托奇亚境内最高的一座雪山上的高山鸟的生蛋。我个人认为除了这道菜，其他的都是人间美味。
早餐通常出自合记饭店，唐长期兼任外卖小哥，于是乘送外卖的时候会给我带一些世纪极限赛的情报，以及奇犽小杰帮忙带的话，有一次还捎带上了梅丽卡的礼物。
虽然很感谢她的好意，但那件淡薄荷绿的美丽长裙我只能压箱底，我大概一生也没机会穿上这样的服装。
被烧坏的213层短期内不会修好，甚至需要重建，因为恢复213层需要动用古建筑研究专家和文物修复学家，还有大批专业工人。
我曾经偷偷溜进213层去察看，西索做得确实很彻底，就算专家也看不出这里曾经发生一场打斗，那个选手颈动脉的切割也会被火焰吞没，什么都不会留下。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西索说：“今晚换个地方吃吧~”
我警觉地抬头：“哪里？”
“一个盛大的晚宴~”
“哈？”我仰着头，在脑海里描摹“一个盛大的晚宴”该有的样子：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带我？比起我你更适合带个成熟/女/性吧？像上次那个紫头发白衣服的美女……？”
他继续慢条斯理地说：“可以喝着香槟跳舞。”
“……我不会。”
“有一百个厨师烹饪晚宴的食物。”
“……”
“开胃菜、冷盘、热菜、例汤、副菜、甜品、水果、酒水都可以随便取用。”
“……好吧我去。”
西索大概是早就预料好了，所以我们下楼时，一辆黑色的法o利已经停在竞技场门口，还有一位头发输得一丝不苟的穿着十九世纪燕尾服的司机在车边等候，并为我们开车门。
……任性的有钱人啊。
车很快开出天空之城，来到郊外一座介于商店和住宅之间风格奇异的建筑。它兼具哥特式的高耸削瘦、洛可可式的精致繁复、巴洛克式的华丽优雅。上面的招牌是：你好美荔。
西索轻轻推开玻璃木门，黄铜门铃叮当作响。我站在门口，惊奇地打量这里的陈设。
这里看起来也像是商店和住宅的混合体，前半个房间，靠街的橱窗里陈设着两顶漂亮的帽子、几双设计精巧的高跟鞋和一件令人挪不开目光的晚礼服，丝绸、正绢、塔夫绸等名贵的面料摆满了一面墙，另一面墙则挂满成衣。店里还有一台看起来像上个世纪的缝纫机，一件半成品摊在桌面上。
再往里看，风格更像是一位豪门淑女的香闺，地上铺着一块棕色水磨牛皮地毯，窗户上挂着米色真丝窗帘，家具是黄花梨木，一张贵妃榻上堆满了鲜艳夺目的丝绸靠垫，粉色、天空蓝、暗深红、金色。可是令我倒吸一口冷气的是这里简单的陈设里竟然包括了不少各个王朝的古董，不同时代的遗迹文明摆放在一起，却丝毫不显得杂乱。
“我们，来这里干什么？”我从牙缝里吐出这句话。
“来买晚会需要的礼服~”西索低头对我笑笑。
“喂？”我被这个消息吓得一愣，可是抬头看他的眼睛，那种神色又不像是在说谎，“这里东西一定超贵……”
“嗯~你怎么知道？”
我深吸口气，忍住，忍住，不要发功。“我有眼睛，万幸也有点脑子。”
一位年轻女士从楼上下来迎接我们，她个子高，身材苗条柔美，她的皮肤是世界上最美的浅黛色，头发深黑如乌木，她举手投足间都有种令人自惭形秽的优雅。
“您好，西索先生，”她微笑着说，“……今天带了位可爱的小姐来呢。”
“你好美荔~”西索把我往前轻推一步，“她是爱拉。爱拉，这是我的服装设计师美荔小姐，世界一流的设计师。”
我尴尬地站着，不知该说什么。我此刻穿着梅丽卡送的薄荷绿长裙，衣料不差，做工也很精致，可是和这里的晚礼服一比，只能算是“有教养的孩子星期天穿去朋友家里做客”的休闲装。
“先生您过奖了。”美荔同样微笑着回答，她握起我的手将我向里带，“真是一位非常可爱的小姑娘呢。”
她的手柔若无骨，我一点也不敢动，生怕稍微大点的动作把她的骨骼碰断。我向西索投去求救的眼神，他对我微妙地笑笑，示意我一切听她摆布，然后走进另一扇雕花双开门。
我被带去匆匆洗了个十分钟的战斗澡，那战斗澡威力不同凡响，她隔着浴室门指点我用磨砂泡沫擦洗全身，不仅把泥洗掉了，甚至搓掉了三层皮。然后把二十枚指甲剪成一模一样的形状，还有主要就是用胶条除去汗毛——腿上、胳膊上、还有腋下的，我折腾了半个小时，最后不得不缴械投降。接着给全身抹上乳液——开始觉得刺痛，后来皮肤觉得舒服。头发也做了处理，它们在平时总是不羁地四处乱翘，现在却柔顺地披在脸颊两侧。
我刚换好一件白纱裙，美荔小姐就像有心灵感应一般在门外问我：“可以进来了么？”我应了一声，她手臂上搭着几件裙子走进来，上下打量了我一会儿，“稍微长了点呢，看来我要再出去一下。”
我不自在地站着随她摆弄，感觉自己好像是个小女孩手里换装的娃娃。每试一件，她都让我举起手臂转个圈。又试了几件之后，她捏着下巴，赞赏地点点头：“就这件吧。”
这件衣服好像就是我先前看到的，橱窗里挂着的令人挪不开目光的重磅真丝晚礼服。灯光下它呈现出近乎象牙色的淡粉，换个角度看却更像淡金，而且有种金属般的色泽——后来我才知道这种颜色叫香槟粉。
她为我吹干头发，用梳子梳了几下，很快做出一个造型：两绺头发垂在耳侧，另有两绺头发编成细细的辫子，从发鬓绕到脑后，用同色系发饰固定。然后她蹲下来，双手在我脚边比划一下，我愣了愣，明白过来她大概是在为我量尺寸。
她抬起头微笑：“是34号鞋吗？”
我点点头，她好厉害啊，都不用尺子的。
她很快拿了一双同色系细高跟鞋，穿上后我足足高了十厘米。我以前从未穿过高跟鞋，现在踩着高跟鞋用脚尖颤颤巍巍地走路，真不习惯。可是西索不是整日穿着高跟鞋来往穿梭吗？他还能穿着它打擂台、跑个100公里哩。于是我下了决心，既然他行，我这个货真价实的女性也能行。接下来坠地长裙又带给我新的问题——它总是绊我的脚。所以我干脆把裙子提起来，美荔小姐一见就像鹰般扑过来，拍着我的手背：“裙子不可以高过脚踝！”最后我总算是克服了高跟鞋。美荔小姐给我化了淡妆，戴上银色项链和手链，这场战斗终于完毕。
镜子里的那个人根本不像我了，简直是个天外来客。她身着坠地长裙，身材苗条优雅，皮肤的色泽像那种叫“天使之吻”的玫瑰花，象牙色的脸上镶嵌着两颗黑珍珠般润泽发亮的眼睛。总是四处乱翘的银发服帖地梳成精致的发型，像我以前在故事书里看过的精灵。
我笨拙地转动身体，看见自己镜中光裸的后背，两块突起的肩胛骨看起来像鸟儿一样小巧。
两条礼盒缎带般的飘带优雅地拖曳在身后，我就是那个礼盒里的礼物。
尽管很美，但这样的妆容和打扮……美荔小姐似乎有意让我显得有种天真和……脆弱。
像个礼盒里的瓷娃娃，稍微不小心就会摔成千百片碎片。
美荔小姐凝视着我，似乎潸然泪下：“你看起来真是美极了，亲爱的。”
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更适合拿起武器厮杀搏斗，而不是被盛装华服包裹着，在晚宴上优雅地跳着舞喝香槟。
这不适合我。
就像一把锋利的菜刀，用了很久之后突然有人说要把它放在玻璃匣子里收藏起来。菜刀会躺在金丝银线里无所适从的。
我转过头不再看镜中那个陌生的自己，美荔小姐牵着我，把我领到前厅。
一个穿着西服的红发男子在那里搭扑克金字塔，他抬起头看我，金字塔哗啦啦塌了一地。
我吃惊地吸了口气。
那是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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