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想叫给你听
“必须查到啊！”唐平嘴角含着棒棒糖，笑的一脸得意：“崔均伟，男，二十二岁，上初中时母亲因嫌弃家里穷跟人跑了，年幼的他便被父亲逼着辍学打工，性格自卑内向，走到哪儿都不讨喜。在饭店刷过盘子也在工地打过杂，殡仪馆的工作是他半年前找到的，才干了没几个月就出了事。”
“去把这孙子的爹给我找来！！”
“好嘞！马上去！”
空无一人的暗巷终于到了尽头。
面对三米多高的围墙，狂奔了许久的黑影也终于停了下来，背对着林显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他没动，林显也没动。
周围安静的除了雨点捶打地面的声响，就只剩下他们的喘息声。
突兀的手机铃声骤响。
林显凌厉的黑眸盯着前面的人影，抬手接了电话。
“林显，你在哪儿？嫌疑人身份确认了，他叫崔均伟……”
林显忽而将手机拿离耳边，按下了免提。
景起急促的声音在雨夜中格外清晰。
前面的黑影在颤抖，牙列相碰发出‘咯吱’的声响。
夜色遮掩下，林显的目光突然沉冷了几分。
这个名字，他几个小时前见过！
“崔均伟，在雨里站了那么久，雨衣也该被浇透了吧？”林显举着手机的手缓缓垂下：“你是不是感觉到冰凉的雨水正顺着你的衣领、袖口、裤边渗透到你的皮肤里，你快要被冻僵了……”
黑影颤抖的更加厉害，喉咙里不断发出粗重的呼噜声，就像即将被激怒的野兽。
林显动作缓慢的朝他走去，脚下未发出一丝声音。
浓密的黑发早已湿透，雨水顺着发梢滑落到他的眼角，最终与脸颊的雨水混合。
林显站在惨淡的月光下，矜贵清冷，温淡从容。
“你根本体会不了！”身前的人突然沉闷出声，毫无预兆的转过了身。
林显眉头一紧，颈间传来阵阵刺痛，鼻息之间多了一丝血腥味儿。
那把刀他出门前一定磨过，林显想。
“不疼吗？”崔均伟阴鹜的看着林显，大半张脸隐藏在帽沿下，在夜色与不知从哪儿传来的猫叫声的映衬下显得有些骇人：“为什么不叫？”
“疼。”
林显一向诚实，但有时却诚实的让人反感。
就像现在，面对可能威胁到他性命的凶徒，他却声音平静的开口：“但我不想叫给你听。”
“你不是警察？”崔均伟逐渐猩红的眸子扫过林显被那件再普通不过的黑色衬衣所遮盖住的腰间。
没有枪，也没有手铐。
崔均伟目光忽而阴冷了几分，嗤笑出声：“多管闲事会要命的。”
他的气息愈发紊乱，情绪在暴走的边缘。
锋利的刀身反射着森寒的光芒。
身边的风雨似乎也因为他这句话又冰冷了几分。
哪怕潜意识在提醒林显该把对方逃跑的路让出来，但他却冷静的让人清晰意识到他并不畏惧他手里的匕首，更不畏惧死亡。
“崔均伟，手刃亲生母亲的感觉怎么样？”
林显的声音不大，语气很平淡，但他的目光却很深，仿佛只要一眼，就能刺探到人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崔均伟不愿被人所知的秘密。
那颗始终半低的头骤然抬起。
夜色中的雨幕后，林显终于看清了他的长相，与他的画像有百分之七十的相似。
那张脸，因为过于干瘦，两颊颧骨高高凸起。
他以前一定长相很帅气，因为在那双凸出的眼球上方还能看出双眼皮的痕迹。
双眼皮的男人向来长相秀气，比如景起。
起码林显是这么认为的。
崔均伟强装的镇定外衣在被一点点撕碎。
高高举起的匕首，随着他颤抖的手，雨水沿着刀尖毫无规则的滴落。
‘咚、咚咚……’
砸在水泊里，溅起无数个细碎水花。
这种小巷子的下水道排水功能一向很差。
“你、你怎么知道的？”
林显的身高足有一米八七，而面前的崔均伟只有一米七。
他只需微微低头，便能将面前紧裹着雨衣发抖的男人尽收眼底。
“几个小时前我去了被你放火焚烧的包凤华家里，在床底的隐秘角落找到了一张幸免被烧的B超单。”林显拍了拍空空如也的口袋：“可是抱歉，我把它落在车里了。”
崔均伟握着刀的手在缩紧，紧抿着嘴角朝林显靠近了两步，似乎对他的话很感兴趣，但他并未出声，只是安静听着。
他的反应在林显的预料之中。
没看到B超单，他是不会轻易相信他的。
“包凤华把它藏在一个铁皮质箱子里，箱子上了锁，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把锁撬开。”
林显给他看了自己手指上的划伤，证明自己没有说谎：“B超单上的时间是二十二年前，而在B超背面写了不下几百遍‘崔均伟’三个字。我想，她很想你。”
“放屁！”崔均伟脸色苍白如纸，双唇颤抖，几乎拼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是她抛弃了我，是她不要我！”
“除了B超，还有一封她写给你却没邮寄出去的信，你想看看吗？”
林显的声音低沉而清冷，带着安定的作用。
视线早已被雨水模糊，但林显迟迟没有抬手去擦。
不是他不想动，而是脖子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抬手臂的姿势会加剧出血速度。
景起还没到，他不能因为失血过多而晕倒。
崔均伟紧盯着林显的双眼，似乎是想从他眼中看出一丝欺骗。
但是没有。
他双眼依旧清澈的如一汪泉水，引导着人不自觉的选择相信他。
身后突然传来双脚交错重重踩在水泊里而发出的‘啪啪’响声。
景起双手握枪，站姿标准。
随着他的到来，林显始终悬着的心也终于渐渐落下。
哪怕一年后的现在他不愿意承认，但他的心还是先一步信任了景起。
“警察！把刀放下！”
崔均伟受了惊吓，缓缓放下的匕首也在突然响起的吼声中失控的朝林显刺去。
这一次他瞄准的，是林显的胸腔。
他的确刺中了，空气中的血腥味儿也更加浓郁。
但受伤的，却不是那个刚才告诉他他母亲其实很爱他的林显。
而是那个握着枪，一看就不好惹的俊朗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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