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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陆家门





        张洪菊强硬地把王林芳带来的礼物给她绑上自行车,心平气和把王林芳送走了。一家人谁也没再谈论王家的事,要姚家人对王林本人的评价并不坏,然而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王家人今日的做法也太想当然了。

        堂屋里,姚三三跟姚四两人拉着二姐,开始围攻八卦。

        “二姐,你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

        “订婚啊,你自己刚才的,不许装傻。”

        “什么我自己的。”姚改有些臊,“又不是我自己了算的事。”

        “哎我二姐,你对人家陆大哥公平点啊,什么叫不是你自己了算,人家还不是一直在等你点头!”

        “就是就是,二姐,你自己都出口了的,不许耍赖。”

        “也该安排这事了,你两个都不老了的。也就是竞波那孩死心眼,换了旁人早不理你了。”张洪菊也跟着唠叨。

        姚改一脸窘色,却还嘴硬地道:“你们都跟谁一伙的?他不是……也没怎么样吗!”

        “明摆着的事儿。”姚三三马上批判她。

        “是该有个着落了。”姚连发也开口了,“这长时间他总往咱家跑,谁没长眼睛?你你不谈不唱的,像个什么事儿啊!”

        姚改摸摸鼻子无语。嘛,怎么这事一破,全是来指责她的?陆竞波到底怎么收买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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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着姚改跟陆竞波终于要修成正果,那边姚三三却开始郁闷了。

        跟鲍金东同时当兵走的鲍大全,前些日子就已经退伍来家了,满村子转悠,走亲戚访朋友的,可那鲍金东居然还没个影儿,姚三三等啊等,倒是来了一封很短的信,只自己手上有些事情,过一两个月再回来。

        “三三,你知道金东他有啥事儿呀?鲍大全跟他一批退伍的,人家鲍大全都回来了,他怎么还没来家呢!”

        鲍金东的妈到姚家来串门子,反倒跟姚三三问儿子行踪。

        “不知道。不定叫新疆那长辫子大闺女拐去了。”姚三三半开玩笑地。哼哼,鲍金东是她什么人啊?

        “连你都不知道,那来只干等着了。”鲍老妈,丝毫也没拿姚三三的玩笑话当回事儿,“这个东西,有事他也不清楚,叫人担心。三三,等他回来,你我不拿鞋底呼他!”

        嗯!姚三三点点头,心等他回来,你拿鞋底使劲呼。

        然而她没太工夫为这事郁闷,鲍金东那人,估计丢到沙漠里他也不会怎么地,该回来时他就回来了。姚三三这阵子忙得很,省城谢老板紧随着王林之后,来车拉走了他第一批货,两千斤泥鳅。今年省城的泥鳅跟去年价格没大变化,谢老板跟姚三三商量了这一批的价格,还是八块八,货上车,便按约定付了钱。

        这天晚上,姚三三正数着钱乐呵,姚改接了个电话。挂上电话,她站在原地想了几分钟,便跟家人,她要出去几天。

        “出去几天?你上哪儿?干啥去?”张洪菊连忙问。

        “陆竞波他爷爷要不行了。”

        姚改这句话让一家人静默了一下,姚连发跟张洪菊交换了个眼色,姚连发便:“年纪毕竟大了,你叫他开些。可你们怎么都还没订亲,你到他家去,不太方便吧?”

        “我总得去探望一下。”姚改,“我去他们。”

        “这事儿,人一辈子能碰上几回!二姐你不放心就去吧,咱家也该去个人探望的。”姚三三。

        姚改点点头,便转身回她们屋了。

        “咱农村规矩大,到底是没订亲……”姚连发还在挣扎,“怎么咱家闺女,个个都是主意大!”

        “你哪来那的规矩!”张洪菊,“知道你闺女主意大,你那点脑子,就别管她了。陆竞波那孩,你还有啥不放心的。”

        第二天一早,姚三三送二姐上的车。她把一个包包放进二姐手里,:“二姐,你拿着,有备无患。”

        姚改了那个手工做的绣花包,随手捏了下,知道里头是钱,便点点头,转身上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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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竞波打电话时,老人可能不行了,医院不让住了,叫回家准备吧。

        “这几年也有过几回病,我以为这回他也能挺过去的。”

        “尽人事,听天命。”姚改劝慰他,“老人毕竟年纪大了,不可能一直陪着咱们。”

        “我知道。就是感觉挺对不住我爷,总叫他跟着操心。”陆竞波完,电话两头沉默着,良久,陆竞波轻声叫她,“改!”

        “嗯?”

        “我爷……没见着我成家,连个对象都没有,他合不上眼……我真是内疚。”

        “嗯。”

        “……怨我太没用。”电话那头,陆竞波几不可闻地一声叹息,“你休息吧,我去我爷了。”

        “不是啊。”姚改轻声叫住他,“……陆竞波,你给我地址,我明天就到。”

        姚改有句话没出来——我不能让你内疚这一辈子。

        陆竞波的家乡,在两百里外的一个镇。陆竞波来接的姚改,脸色憔悴了不少,来是日夜守着老人,都没能休息。

        到姚改随身一个背包,纤瘦的身材静静站在街头车站,陆竞波忽然觉着眼睛有些发热。他喜欢的姑娘,果然是不凡的,两年的默默爱恋守护,就在他以为等不到回应时,她忽然就这么义无反顾地赶来了。陆竞波走了过去。

        “改。”

        “嗯。”姚改应着,“老人怎么样了?”

        “在家呢,我爸、堂叔他们守着。”陆竞波,“改,难为你了。”

        他们还没经过定情、订亲的那一步,她一个姑娘家,就这么顶着他未婚妻的名义来了。

        “什么呢,走吧。”

        陆竞波默默伸出手,望着她,姚改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她浅浅一笑,自觉地把手放在他掌心,便跟着他走向远方。

        陆竞波带着姚改,才一进村子,便有人张望关注了。一个中年妇女迎上来,陆竞波介绍,是他家二堂婶。

        “婶子。”姚改从容叫人。

        “哎!哎!哎呦,这姑娘可真!”那妇女一把拉住姚改,拍着她的手,“竞波,你你,既然有对象,你也不漏个风,你你让你爷整天眼巴巴地盼。”

        陆竞波只低了头,姚改便:“婶子,怪我,我该早点来的。”

        紧跟着又围过来几个妇女,一路簇拥着姚改进了陆家的大门,反倒把陆竞波挤后头去了。一进院子,就有人亮开嗓门喊着:

        “陆爷爷,陆爷爷,你孙媳妇来了。你孙媳妇来你了。”

        屋里一下子出来几个人,有男有女,中年的,年轻些的,姚改悄悄打量了,反正都不认识,索性便不吱声。姚改被簇拥着进了屋,一眼便到靠北墙放着一张木床,床上一个头发苍白的老人倚靠在垫高的棉被垛子上,正笑微微地望着她。

        姚改不知怎么的,忽然心里一酸,差点没涌出眼泪来。一个妇女拉着她走到床前,大声对老人:

        “二伯,你,这是你孙媳妇儿,竞波的对象。”

        老人望着姚改笑,身体动了动,自己撑着胳膊想要坐起来,马上便有人扶他坐直,又在他背后垫了个枕头。姚改赶紧挨着床沿坐下来,老人笑呵呵地伸出手来,姚改忙伸手过去,老人便把她的手捉住了。

        “,!”陆爷爷拍着姚改的手,“那子,早也没跟我,我还担心他打光棍呢!”

        “爷爷,怪我。”姚改,“我早该来你。”

        “不怪你,不怪你。”老人连声,“怪竞波那子,不懂事儿,早该跟我的。”老人着,伸手往床头摸索,叫周围的人,“我准备那包儿呢?”

        一个中年男人伸手从老人背后的棉被垛子底下,掏出一个红色手绢包来,老人抓过手绢包,放在姚改手里,还安心地拍了拍。

        “爷爷头一回见着你,不能白见,这给你买件衣裳穿。”

        老人这是听到她要来,早给她准备了见面礼呢!姚改忙:“爷爷,我有钱,我挣钱孝顺你才对。”

        “进了咱陆家门了,拿着!”老人硬是把手绢包塞进她手里,便拉着她一个一个介绍床前的人,这个是五爷爷,这个是三叔,这个是二婶子……他指着床边一个中年男人,“这是竞波他爸。”

        “哎!”姚改忙点点头,按风俗她现在也不用叫爸的,便干脆不叫,反正……感觉陆竞波跟他父亲关系也就是冷冷淡淡的。

        一屋子人,有的老人介绍了,有的没介绍,没介绍到陆竞波的继母,姚改自然也不会去问,估计老人是怕她觉着别扭,故意没介绍。有两个年轻男孩,十六七、十四五岁的样子,老人只是陆竞波弟弟,估计便是他继母的儿子了。

        姚改陪着老人坐了坐,老人忽然望着床边的人笑,笑眯眯地:

        “我今天没吃饭呢吧?我有点饿了。”

        “哎呦,二伯你饿了?想吃啥?我这就给你做去。”

        老人了个“面汤”,起先领他们来的妇女便赶紧去张罗烧汤。

        “爷爷,我弄饭也不算难吃,我去给你做吧!”姚改。谁知老人抓着她:

        “让她们弄去,你才头一趟来,哪能叫你进锅屋弄饭?”

        几分钟后,便有人端着半碗面汤进来,拿勺子喂老人吃了,一碗汤吃完,有人就,让二爷爷躺下歇歇吧。

        “二爷爷,你累了,先歇一会子吧。”

        “嗯。那就歇一会子。”有人拿掉老人背后的棉被枕头,扶老人躺下了,老人又不放心的交代了一句:

        “你们去玩儿,我睡一会。你们把竞波媳妇陪了。”

        屋里静了下来,有的人便先离开了,那位二堂婶示意姚改出去,到门口声跟她:

        “几天没吃饭了,这见你来,一高兴,竟然吃了半碗饭。唉,今儿着,高兴着呢,就怕是……回光返照了。”

        这半天居然都没见着陆竞波,姚改四周一,只见陆竞波正背对着她们,站在院子角落一棵树下,手指间拿着一支点着的香烟,却只是静静地站着,没见他怎么抽。

        姚改便走了过去,在他身后停住。

        陆竞波神色着却也平静,他站着没动,只是伸出另一只手来,先是摸到了姚改的胳膊,往下滑到了她的手,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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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晚上,姚改留了下来,陆竞波带她来到西边的那间屋里,亲手给她铺了床,嘱咐她休息。

        “我爸在县上的磷矿工作,我妈工作地方也远。时候他们离婚之后,各有各的工作,各有各的家庭,家里就剩我爷跟我两个人,我一直就住这屋……”陆竞波,“你睡吧,有事叫我一声。”

        “那你呢?”姚改问,他着就没休息。

        “我去那屋守着我爷。”陆竞波走到门口,忽然又转身回来,张开双臂把姚改拥进怀里,用力地抱紧她。

        “改,谢谢你。”

        第二天晌午后,陆爷爷脸色安详地走了。

        陆家的人们赶紧给老人换了衣裳,匆匆收拾停当,便在堂屋里停了灵,孝子、侄子晚辈们在堂屋里铺满了麦草,便都跪卧在堂屋守灵,一帮子妇女便在灵前大声哭灵,姚改站在几个妇女后边,见陆竞波并没跟旁人那样痛哭悲声,他跪在灵床边,把额头靠着爷爷的头,伏在那儿许久都没有动一下。一片悲痛之中,姚改忍不住眼泪就涌出来了。

        “改,我叫人送你回去吧。”稍稍停当之后,陆竞波抽空出来,拉着姚改。他神色倦怠,眼镜红红的。完,陆竞波便叫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堂弟,“你把你姐送去车站,着她上车。”

        “哎,竞波,你咋能让你对象走呢?她是陆家长孙媳妇,来都来了,她得跟着送丧的。”

        “可是……她不是没过门吗!”陆竞波为难,可又不解释,你姚改一个年轻姑娘家,他们甚至都还没正儿八经订亲,恋爱都还没正经开始谈呢,便要她按孙媳妇的礼仪给老人送丧,农村里丧事规矩又,陆竞波难免就为难了。

        爷爷已经心满意足地走了,送丧这些形式的东西,有必要吗?

        “可是啥呀!没过门那也是孙媳妇了。人家姑娘来都来了,按理该给你爷爷送丧,这时候走了,那叫什么事儿呀?”

        陆竞波拉着姚改的手便暗暗紧了紧,姚改便也用力握了下他的手,:“我是该送送爷爷。”

        陆爷爷的葬礼按农村风俗举行了。姚改本以为她只要跟在婶子们后头送丧就行了,然而几个婶子却先忙着给她收拾了起来。

        按当地风俗,未过门的儿媳、孙媳给老人送丧,毕竟跟嫁过了门的不同,新人娇贵,要“披红”。旁的妇女都是一条长长的孝首巾,而姚改却一袭宽大的白孝衣,长到脚踝,加上白色孝首巾,把她全身都遮了起来,孝衣外头还特意披了一条大红色的绸布披风。

        初冬时节里,陆家蜿蜒着一列长长的送丧队伍。披麻戴孝的行列中,却有一个十分显眼的纤瘦姑娘,白孝衣,红披风,更衬得她整个人清丽脱俗。到的人便指着,,那个是陆竞波未过门的媳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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