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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姜瓖在胡同口下车后,瞧见一家格外耀眼的红漆大门便知是王七女家。

        门口尚未布置白事,难道王家还不知王七女已死的消息?她带着疑问上前敲门,片刻后有一位看似管家的人面容悲戚地打开了门,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后,这才迟疑道:“不知尊驾前来,有何贵干?”

        “咱家是宁妃娘娘宫里的,有急事求见老夫人。”姜瓖谨慎地说道。

        管家眼中大为惊讶,赶忙恭敬地打开门,摆出一个请的姿势,抹着泪说道:“不敢当,不敢当,您老怎么称呼?老夫人这会子正哭呐……唉!赵四公公才刚走了一炷香的辰光,让咱们老夫人可怎么办呐。”

        姜瓖看到满院子的纸人纸钱,这才明白王家拘着脸面,不肯向左邻右舍报丧。她庆幸地算准了王七女会将宫中的事跟家里炫耀,但绝不会提在所谓的干娘那里排不上号。还好没提是掖庭宫来报丧的,否则这会子已然穿帮。

        “鄙人姓孟。今儿个干娘着急了一日,遇上宁妃娘娘抱恙不得出宫,赶忙派了咱家前来瞧瞧老夫人,还有档子事急需和老夫人商量。”她顺手将手上两包补药递给管家。

        “多谢贵人惦记着。”管家哈着腰接过,一路引导着姜瓖穿过正厅走至上房外,躬身说道:“烦劳您先在此等候片刻,小的入内通报下。”

        姜瓖抬手示意请便,暗中打量起这间比大门更显豪华的院子。

        看来王七女这两年没少赚死人的钱,按照化人场的规矩,尸体由家属收走的定例是三百两,哪怕在恩济庄下葬也得需要百两银子。而老太监们为了攒钱赎回‘命根子’与尸身合葬,终生不舍得吃喝,死后还被这些恶人盘剥。

        须臾,管家掀了帘子请出来三名妇人,其中一名微胖的妇人殷勤地说道:“哎呦孟公公,失敬失敬,七女有您这样的把兄弟是他的福气……”另外两名妇人与她推推搡搡,三人争相挤过来就要搀扶姜瓖。

        姜瓖后退一步,趁着作揖挡开三名妇人,不卑不亢地说道:“咱家还有事要办,烦请各位帮忙引见老夫人。”周身散发出凛然的气势,另三名妇人一愣,其中一名高瘦的妇人嘴里喊着:“快请快请!”犹如长臂猿那般,护着姜瓖一路掀帘子迈入屋内。

        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歪歪扭扭靠在罗汉床上,想起身又起不来,哽咽道:“老身见过公公……”不住地擦着泪。

        姜瓖微微躬身算是行礼了,从袖中拿出一百两银票和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说道:“这是干娘和咱家的一点心意,还请老夫人节哀。”

        三名妇人顾不得外人在场,你推我搡地抢着桌上的钱财。

        老夫人哭着怒斥道:“七女尸骨未寒,你们就原形毕露,你们……”

        “老夫人,干娘说王家想送侄子进宫?”姜瓖话一出口,果然屋子里安静下来。管家最先回过神儿,赶忙应是,喜笑颜开地问道:“可是她老人家同意侄少爷入宫做事?”

        老夫人抹了泪,赶忙指着管家命道:“快把王富贵这不成器的孩子喊过来,这就跟了这位孟公公回去。”

        “老夫人稍安勿躁。”姜瓖不紧不慢地打着官腔,“干娘说,孩子入宫不难,安排好了自然会有人来接。还有一事,王兄生前花重金买了一块墓地并赎回了‘命根子’。如今化人场要五百两银子才肯协助风光大葬,这还是念在昔日共事的份上少收了二百两银子。您看?”

        一提到钱,王家瞬间又安静下来。

        姜瓖叹了口气,负手冷笑道:“干娘真是料事如神。她老人家说了,若是王家不愿出钱,她只有东拼西凑找人借了高利贷,先让王兄入土为安。至于大侄子入宫所需五百两银子,她着实没有能力再帮衬了。”

        “五百两?”微胖的妇人挠挠头,“七女当初入宫也只是花了五十两银子而已。”

        “此一时彼一时。”姜瓖睨着微胖的妇人,道:“王兄入宫之时去的是掖庭宫。大侄子入宫直接去宁妃娘娘处供职,那是什么身份?试问哪一处不需要打点?”她拱手说道:“既然您们不信咱家,那便告辞!”摔袖便走。

        微胖的女人赶忙拦住她,陪笑着打了自己一个嘴巴,“我一村妇见识短,您别跟我一般见识!这笔银子怎能让她老人家出呢,俺们出俺们出!只要俺儿子能有前途,这都好说。”

        另外两个妇人一听眼红起来,也拉着姜瓖的衣袖,吵吵着让自己亲戚入宫。

        “住手!”姜瓖扫袖后退一步怒斥道:“王家真是好教养!咱家若如实向干娘汇报,恐怕你们王家休想进宫一人!”

        管家与老夫人目光相对,知晓她老人家动心了,可又担心五百两银子被骗,也怕得罪了贵人……他游离的目光与姜瓖锐利了然的眼锋相交,赶忙躬身应道:“公公息怒,请随小的去账房取钱,套车送公公一程如何?”

        姜瓖颔首,向老夫人作揖后随着管家取了银票上了车,命道:“去永义门,管家想必对那儿很熟罢。”

        管家听她这般说,又打消了一层顾虑,赶忙奉承道:“是是,以后王家还少不了您的庇佑,侄少爷入了宫,还望您多教导他些个。”

        姜瓖阖目养神,听到这话嘴角扯了扯,并无他话。

        管家赶忙从袖中拿出一锭银子,偷偷放在她手边,嘿嘿一笑:“一点心意,还望笑纳。”他见姜瓖收了,沉吟着问道:“公公可知杀害俺家大爷的妖女是哪里人氏,与俺家大爷有何仇怨?”

        姜瓖听他唤自己妖女,抬眸反问:“赵四没告诉你么?”带着些许兴味,又问,“想为你家大爷报仇?”

        “当时阖家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吓着了,无心过问此事。”管家愤恨地说:“断我王家财路之人,倒要看看她是什么人家。”

        姜瓖冷笑:怕是抢着分家产无心过问此事罢。

        她见车帘外暮色渐至,靠在车壁上盯着管家说道:“他自己喝了春|药,被妖女用匕首插入胸膛,捅了两刀,吐血惊悸而亡。至于那位妖女家世背景,父亲官职不高,据说与北狄作战单枪匹马杀敌一千。”若义父得知她的‘死讯’还不知会如何难过,她却没有机会看看他老人家。

        管家听着沙哑的声音,看不清她坐在角落阴影之中的脸,却能感受到凛寒的目光像是穿透了他那般,竟然打了一个寒颤,喏喏说道:“俺家去要多给大爷烧些纸钱。”

        姜瓖见他不敢再提报仇之事,开始左顾而言他,也不吭声,阖目保存体力,回宫后还有事情要处理。

        又过了一炷香的辰光,她见马车停了下来,拱手谢道:“莫要再送,待有了消息,咱家自会再去王家送信。”下车后听见身后动静,知晓管家也跟着下来了,定然是为了观察她是否能顺利回宫。

        姜瓖嘴角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并未直接走至宫门口接受盘查,而是不疾不徐地向当值的禁军百户走去,低声说道:“奴婢从绮园回来复命。”

        永义门当值的禁军百户听到绮园,原本一张傲气的脸瞬间变得和蔼起来,打量着姜瓖,笑道:“这位公公面生,兰厂督最近可好?”

        姜瓖低头笑了笑,装作整理衣袖,拿出管家刚送的一锭银子悄悄塞入百户的袖中,用刚好他一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奴婢今日走的永顺门,去二夫人家比较近。”

        “好说好说。”百户的八卦之心得到了满足,扫了眼姜瓖的牙牌,抬手命道:“放行。”

        一直站在马车旁的管家,见姜瓖与禁军首领都那般热络,终于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赶忙套车回了抽屉胡同。

        姜瓖却并不意外回宫会如此顺利。

        她还记得陪着昀儿回宫那年,宫里就传出几桩离奇的案子。有个羊倌在一个寒冷的傍晚,见宫人出入的永义门无人看守,竟然赶着羊群进了宫,想去找同村当了太监的老乡。后来,他东闯西闯,竟然被做完斋醮回宫的御驾撞了个正着。皇帝大怒,下旨凌迟羊倌,斩杀处分了上百人这才平息怒气[1],可见皇城警戒早已有名无实,官兵眼里只认银子,不认人。

        宦官当道之下谁敢公然与太监作对?除非活腻味了。而兰延此时正是皇帝的新宠,能说出别苑的宫人只有他的干儿子们,那位百户更加深信不疑。

        两世为人,被萧芸卿的狗腿子们折磨了十年,姜瓖早已深谙狐假虎威的威力。

        她赶在宫门下钥前回到了掖庭宫,靠在墙边努力地平复着胸闷气喘带来的无力感。趁着无人经过,拿出靴叶子里的药丸放入口中,警觉地四处观望后往西边的佛堂走去。她要先拿回每日都要用的针包和匕首,以免夜长梦多。

        此时,天已完全暗了下来,月亮藏在乌云之下,逐渐下起了绵绵细雨。

        姜瓖身上并未携带火折子,她只得一路摸索着找寻着藏匿物品的地方。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了犬吠声。她来不及琢磨为何掖庭宫内还会有狗,仿佛还听到了人声和兵器碰撞的声音。来不及多想,她赶忙跑入正殿,掀开佛像的披风藏入背后的暗洞内。这是张保前几年偷偷挖的藏身之地,只有她们几人知晓。

        没过多久,她听到狗跑进院子里时发出地“闼闼”声,以及有人骂道:“娘的,好容易发现一只狗,怎得跑到这里就不见了。”

        倏然,那只狗就像幽魂那般,突然出现在她藏身的洞口“呼哧呼哧”地嗅来嗅去。

        姜瓖苦于来不及拿出藏匿的匕首和针包,犹豫是否能瞬间拧断狗脖子时,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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