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二】
序.二章
寺庙依山就势，围墙高耸，层层高进，从外面就可以窥见这并不是一座简单的小建筑。站在门口就能听见嗡嗡的诵经之声，远远传来颇有点儿飘忽不定的韵律。
众人将要进入寺庙，就听见爽朗一声笑，从门内走出一群人，皆身着红装金丝袈裟，为首者者的袈裟虽然相似，但隐隐的透出红亮的光泽，随着和众人逐渐接近，那光线逐渐加重。接近众人的时候，几乎可以烛照整个黑夜。畅笑之声，正来自那为首人之口。为首之人脸圆体长，红光布脸，配上发光袈裟，不但精神抖擞，且有一番灵气。
众人见之，竟不知如何作答。长髯将军面色不改，径走到僧前：不知高人何名何姓，何方尊者，竟能了解关某人姓名。
关将军谦虚了，将军恪守军纪，为善一方，多少年来，早已经名震中华沃土，现在岂有人不知的道理。我是此云台山国清寺主持智岂，因我们有过些些缘分，今日得以再次相见。僧长者面容亲善，说话间众人放松了许多。
关将军并不记得僧人说的什么缘分，倒是记着众人怀抱的周福，就说：既然如此，想必住持也了解今日我们的事了??????
这自然明了，扶周福上前来。招呼之间，众人趋入寺庙里侧。
这家伙，这才叫一个壮观：整建筑依照东西方向排列出五道大殿，每个大殿皆高约三丈宽五丈；五大殿后依照轴线又依次排开，排成长不见底的大殿。殿旁一例有松柏站岗，空余下两丈余的通道。而在门口听到的诵经之声，从悠远的大殿尽头传来。
嚯，这寺庙挺壮观的。白面坦将军禁不住叫好。
这是自然，国清寺是东胜神州一大寺院，掌管着东胜神州八成信众的衣食和精神。这里的寺庙，供奉着罗汉、弥勒、药师、观音等八方万仙，因为位置独特，所以香火鼎盛自是自然。近日如果有时间，可以带着大家四处观瞻一番。
这且不表。
话说周福被众人抬持着送进客房，人群散去，独留下关坦和美髯关将军和住持。
住持，可知周将军所患何毒？??????尚未说完，就被一抬手压了下去。两人站在远处，静静观察智岂的行动。
只见住持和尚支撑起已经全黑的人，打开锦盒，取出一匝匝细骨银针，插在周福背脊上，脖颈处，头处，眼处??????不一会儿，身上多处布满针，仿似一个刺猬人。
来，帮一下忙，将他嘴角张开。关坦听而从之。
弄出他口中的毒叶??????这个命令可为难了关坦，他一个手紧捏着周福张开的嘴巴，另一个手却够不进嘴巴深处，这个挑出来的动作就很难完成。他试了几次，忙得汗出来了，却没有结果。
用嘴巴吸??????关坦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想如果真是这样可以，在上山之前就可以完成的，况且毒叶怎么能吸出来？
呀，看你??????来，我来，一旁的将军早等不耐烦了，支开关坦不由分说的探起嘴巴。
记住，一旦感觉有东西出来，立刻唾到那痰盂里。主持这话刚听清楚，美髯关将军就感觉有东西直奔舌尖，忍不住就呕吐了出来，但是那痰盂有点远，他只吐了一半进去，另一半大喇喇掉在地板上。我靠，那是什么？地板上有一条绿皮白斑蛇，这露在地板上的后半身就像一条巨型肉蛆，蜿蜒而且扭曲。她肆意的扭动的身子，让人看起来，忍不住想吐出一半的肠子来。
哦，那是什么东西？关坦大喊。
这是青皮白椛蛇，北蛮荒州的常见毒物，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东胜神州，也是一件稀罕事。你们快看，他又幻化成为一团黑色粘液，可想到这并不是真正的蛇，而只是蛇的化身。兴许是蛇的肉体为人所杀，后以腐肉为灵注入仙草体内所形成。住持道人娓娓而谈，若不是机缘巧合，他一凡俗之物，断不能出世害人。
若依主持所言，那就更不得搭对，我们的数十只马匹皆食用了此草，为什么都幻化飞升？
有这等事？这么说，就更加糟糕了。怨仙草既已成形，断不能只伤害人类，许是对于牲畜效用延缓发作。这莫非是妖仙界的阴谋？对了，你们见到的草是什么样子?
就是这样的！关坦从衣夹口袋取出一物，亮在眼前：只见此物：单叶成株，叶厚而丰润，透亮且深绿，近看像翡翠绕顶，远看像生命垂青。深且碧的颜色像一个幽怨的眼睛，让人欲罢不能。
好一个和仙草，和仙草。可惜你成了如今这模样。世人皆知道你能长生不老，如今却要让人为生存苦恼。智岂僧人愈说愈感伤，忍不住垂泪泣下。这下不知道，多少乡民将要死于你的伪善外貌之下。
你们知道吗？就是这种草，人若凑近他三尺，就会被他钻入口中。近两年，寺庙下常有人传言死于草间，今日我算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虽然感伤依旧，但智岂住持依然收住悲伤，秉走二人，运气入定，用金刚波若心法大悲咒一阵默念。霎时间天雷轰鸣，乌云蔽日，群星摇晃，狂风呼啸。周福的身体也在节奏之下张弛动开，身上的静脉若爬满了小虫来回韵动，窗外的人看见从两人头顶上氤氲的灵幻之气。不多时，周福的气色逐渐平稳，身上的扎针四散飞出，针眼处汩汩涌出大滴黑色液体。再不多久，智岂住持宛若被雷振开，口吐鲜红，仰面躺倒在床。周福无意识的匍匐在地上。
外面两人，推窗而入。
好了，好了。他们听见并不清楚的两句咕哝，和两个依然昏迷的人。
众人整装休息，当晚无话。
第二天傍晚时分，周福从昏迷中逐渐清醒。醒来看着自己所处的环境，看看身边的人：咦，不是让我去看草的，我怎么会在寺庙里？
嘿，兄弟，你睡得可好？一天一夜，你可把我们折腾的够呛。关坦虽然埋怨，脸上却笑着。
你能告诉我只中间发生了什么事？这黑脸将军抓住白将军的衣袖，激动地问。我怎么折腾你们了？
你可别提了??????关坦三下五除二讲述了时间的来由，补上一句：不过你命大，没有变废物。
那我可得去感谢一下住持大师。他翻身就要从床上下去，却被众人摁住。
区区举手之劳，何足挂恋。救你之病，全赖我们有缘相见，话说还要感谢你们关将军。这从外面走进来的住持大师不但容光焕发，似乎精神也好了许多，断没有昨晚的不佳状态。
众人起身，迎接住持大师的到来。
周福的身体不日便可恢复，只需要安静调养数日。对了，你们关将军呢？
我父亲去大殿游玩，估计也快要回来了。
那好，你们好照顾他，父亲回来了，记得告诉他来我处。话音刚落，人已经出了大门，众人一阵嘘声。
夜将晚时，长髯将军伴风而来，得到指明，拖风去找智岂。
见面第一句，却是住持对着关将军跪拜叩首：将军可曾记得，建安二十二年，你放过一个名叫唐安的死囚犯？
老先生快快请起，你救过我的兄弟，就如同救过我，我何能受您一拜，有什么事起来说吧？关将军忍不住双膝着地，拉住老人，死啦硬拽算是把老人扶将起来。
对了，你刚才说什么？他忽然间像记起了什么，面色陡然一变问老人，你说那一年？
建安二十二年，你救了一个??????
别跟我提什么建安、建安的，你提黄初、太康、泰清吧，数百年来我作为人臣做了多少丰功伟绩，你为什么提什么建安？这关将军的脸色忽然铁青，就像一团邪恶的气从心底升腾到脸上。他的本就泛红的脸上，不但多了几分圆润，更多了一丝邪恶。
关将军，为人当知道进退，也应记得恩惠，为什么你紧紧地贴紧着仇恨不放？智岂禅师并不畏惧，接着严词：想当年我因老迈而被人撞死，唯一儿子又因杀人入狱，我何曾记恨过路人。如今，三百年过去，我依然记得将军大义释放吾儿的义举，我曾衔草结环救你，奈何不敌天数??????
说话间，长髯将军记起了一个画面：那是建安二十三年，倒数第二次和曹魏对战，那次，我军深入敌营三十余里，不意中了敌人的埋伏圈。正这时，在身后不远处的敌人纷纷倒地，他架着马和关坦没障碍的狂奔三十余里。猛回头间，他看见了一个老人??????
那老人是你？他凄厉的说。
是的，我崇敬你的仗义，特地邀我的鬼友为您结草??????
那你为什么不帮人帮到底？让我和弟兄匡扶汉室，拯救苍生？长髯者扶住禅师的肩膀，使劲的摇晃。这几百年来，他似乎终于找到了可以发泄的机会，忍不住边说边泛着泪花。这数百年来，他并不明白，为什么在建安末年的一天开始，众人都不再关注他，看到熟悉的朋友，他们都不理他。诸葛孔明曾告诉他不要再出来，除非他能找到真正的解脱。他像只孤魂野鬼一样（就是），带着自己忠诚的队伍，多次帮助蜀军出奇制胜，多次帮助了正直之人免受屠戮之苦。这些年，他不但整治过一方太平，而且造福了数万万百姓。但是，他始终不明白，时代早就变了。熟悉的朋友们，或者飞升天上，或者下到地狱里，就是他和他的几个弟兄，永远这样受人膜拜的活着，这样真累。
不是我不帮助你们，而是我的能力有限，当时我只是一只善鬼，又怎么能对付得了天下大势？诸多神仙都参与的战场，又怎么有我的用武之地？不过，从我这几百年的修行可以知道一些基本的道理，无论是人是鬼，心存善念未必不是好事，但心存执念，毕竟不能超生。
什么？你是说我、我们是鬼？他再次摇动身旁的禅师，像是渴求得到直接的答案，这答案关系到人和神的距离。
禅师点点头，并说：不信的话，你看——眼前出现了一面镜子，镜子中划出一道天圆地方：这镜子再次出现了那场著名的战役，关云长水淹七军，关云长败走麦城……身首异处，函首献曹，辟身至孙。看到最后，长髯者泪如雨下。
数百年来，我能一心匡扶正义，原来只是因为尘缘未了，此恨难消。为了匡扶正义，我几乎忘记了身首异处的事实。大师，我请问你，想当年曹孟德不仁不义，孙仲谋妄图中原，蜀汉乃义师，我与玄德兄同期谋复汉室，为何终遭挫败？
人间之事，自有定数，自有神仙操持，非我们所能掌控。因你有怨忿不得而发泄，故地藏王菩萨认为你有余烈，放逐你在人间。数百年间你积善无数，虽有少许纰缪之处也过不掩功，特命我今日接您再结阳缘。今日过后，你等再重头修仙，不也是好事么？
大师所言差矣，既然有菩萨庇佑与我，为何数百年间不见一人点化我？只见得生灵涂炭，征伐无数，直落得人人怨天，恨世无公道。
今日不正是时候!智岂住持大笑：不是人人皆有此缘，不是人人皆有善根。你能今日有缘相见，也是三生之幸。
既然如此，谨遵师父教诲。关云长上前叩拜，接受师傅点化。只见智岂大师一阵默念，清风徐来，关坦、周福诸将在瞬间变成清风，飘飘忽忽，随着阴阳界，跨过奈何桥，转世投胎而去。
人间自有人艰苦，鬼界自有鬼界福，人生渺茫无所依，奈何桥上是幸福。智岂师傅为了众人的安危，长跪于佛前念着转世大悲咒三天三夜，终于没出现什么岔子，安稳的度了众名将魂归人间。后世之人并不知道此种纰缪，依照惯例在三荒五山之间祭祀着关将军，这无疑也为将军的造化轮回增加了良好的人气。
然而，人间之路，自然不同于游魂的日子，各位人物所要遭受之苦，所要经历之喜，也像一件件并不响亮的乐器时而出现，时而幻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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