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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12章抗癌神药(上)


五月上海正式入夏。只要天晴,太阳便肉眼可见,像楼顶高悬的一柄红色大伞,而伞盖之下,满树老蝉集体噤声,街边游狗都不吠了。

        人也趟勿牢。趁邢露出短差,运营部的一线人员动足脑筋,把偷懒的主意打到医学部新人的头上。他们差遣谷小风当人肉快递,今儿去签字,明儿去盖章,一会儿递交文件,一会儿收集意见。

        谷小风一个上午忙得脚不着地,刚进办公室,椅子还没坐热,杨沃若就在公司□□上敲了敲她。两个人既是多年闺蜜,又是公司同事,平时在□□上无话不谈,八卦一起分享,苦水互相倾诉。她说:“侬老板回来了,面孔蜡蜡青,让侬吃完午饭就去她办公室。”

        晓得来者不善,谷小风抬眼环视办公室,正对上林茵茵的一双眼睛。两个女人白刃相接,她从对方得意上翘的嘴角处窥见真相,就是这人添油加醋,暗中使坏。

        杨沃若这时又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侬一会儿端杯咖啡到她办公室里,进门就道歉。伸手不打笑脸人,侬把她要说的话先说了,看她还能说什么。”

        谷小风回:“我也想过拍她马屁,前几天我问她午饭吃什么,想帮她一起订餐,她回我说‘不用’,但是回头就让林茵茵帮她订,摆明就是不待见我。”

        杨沃若更通世故,马上瞧出其中不妥:“大庭广众,侬只问她一个人吃什么,目标太显眼,目的太明确。侬要请也别只请她一个人,你请全部门,又要正合她的胃口,不着痕迹地就把马屁拍了。”

        说罢,她通过链接分享给她一家店,店名叫“鹿野咖啡研习社”。谷小风一看价格,差点昏过去:“146块一杯,侬要死啊!”不假思索,她迅速敲下一段话:“咖啡卖出拉菲的价,公司里的速溶咖啡喝喝么好来,一个部门都请,我半个月的薪水就没了!算了算了,武威不能屈,我也有尊严。她再当众骂我,我就直接上手掐死她。”

        “侬入职时间也不短了,怎么连老板的喜好都勿了解。邢露多少挑剔啦,星巴克、costa统统勿喝的,速溶咖啡更看不上眼了。她只点过这家的咖啡,而且只点不加糖的蓝山圆豆,侬要记得,舍不得儿子套不着狼。”杨沃若最后回了一句,“记得帮我也带一杯,巴拿马瑰夏,侬请客。”

        待外卖送来,谷小风端上蓝山圆豆去找邢露,留下约莫二十杯,让同事们自己分。

        刚到办公室门口就听见,杨沃若的老板,也就是运营部的老大老高,也在。

        老高全名高洪南,是个眉慈目蔼、面孔粉白的胖子,见谁都自带三分笑,活脱脱一个“懒度庸人意”的弥勒菩萨。手底下管着百十号人,却不比邢露横眉冷对所有人,他从不用他们叫他老板或者领导,只让叫一声“老高”,说听着亲切。听杨沃若说,老高还多才多艺,曾经年会上,他以一折八分半钟的《李陵碑》艳惊全场。

        老高见谷小风进门,立马笑得眉眼弯弯,对邢露说:“我真不知道最近这么多活都是小风干的,那些人太不像话了!邢总你也消消气,回头我一定严肃批评他们,端正工作态度,顺便告诉方总,请他马上给小风转正,加工资,加工资。”

        “下属失误,就是领导失职,”对方频频示好,邢露却不给一点面子,“君冠不养闲人,你手下那些人要跑不了一线,趁早给我走人。”

        “邢总,你这话说的……你们医学部是大脑,负责指挥,我们运营部是四肢,负责行动,有事情好商好量的,协作才能共赢嘛。”两人都是公司元老,论职位还是平级。老高挨了一呛却不动气,依旧笑呵呵的,“好了好了,你跟小风聊吧,我就不打扰了。”

        擦身而过时,他垂目看了一眼谷小风手里的咖啡,眼底谑意加深:“哎唷,鹿野研习社,小风这是大出血了。”

        谷小风忙说:“新人请客全部门,市场部还有好多,我也请高总一杯。”

        老高摆摆手:“我是粗人,没你们邢总精致讲究,我觉得公司里的麦斯威尔也蛮好。”笑笑,推门走了。

        谷小风听着皮鞋声噔噔远去,才走上前,将咖啡放在了邢露的办公桌上,也不响,只忐忐忑忑地望着她。

        没想到,邢露这回却没光火,不仅没光火,反倒和颜悦色地对她说:“今天下午放你半天假吧。”

        谷小风一愣:“我不需要放假……”

        邢露微微一笑:“你不止今天能放假,明天后天都可以。医学部不要只会跑腿的人,你留在这儿,只会影响其他人办公。”

        谷小风还没离开办公室,就听见“咚”一声,应该是邢露把她送的咖啡扔进了垃圾桶。

        谷小风的一颗心,也随着蓝山圆豆一起跌进谷底。老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可师傅不肯教,她门也摸不着。邢露连个轻省的活都不派给她,似乎只待三个月期满,就能名正言顺地将她扫地出门。

        她只能自己找资料,自己瞎琢磨。谁想到,这一琢磨就闹了乌龙。

        全公司眼下最重要的一个项目就是一款国产pd-1单抗的临床试验服务。pd-1,一种人体免疫抑制分子,可以通过调节免疫系统对人体细胞的反应,从而激活人体自身的免疫系统攻击肿瘤细胞,对包括肝癌、胃癌、肺癌等几乎所有人类已知的癌症类型都有疗效,因此又被医学界称为“肿瘤抗生素”或“抗癌神药”。据传,发现并利用pd-1的机制开发出抗癌药物的几位科学家均有望获得2018年的诺贝尔医学奖,其中就有出生于福建的华人科学家陈列平。

        目前全球范围内,只有两家美国药企巨头将pd-1的基础研究完成商业转化,而包括盛域在内的中国药企正在自主研发“抗癌神药”的道路上奋起直追。

        君冠上下都视这个项目为头等大事,尤其是方行野,对赌协议里约定履行的期限就快到了。经过与盛域方来来往往两个多月的谈判,总算达成了一致——根据合同条款,签约就能获得一笔预付款,还能额外获得研究里程碑付款。合同拟定之后,抄送了两家公司的主要部门。谷小风原本只是抱着自己给自己找活的心态,想看看能不能通过专业的临床知识帮助外行的财法部门规避合同陷阱,不料二十几页的合同认真看下来,还真有不少发现——合同细节对甲乙双方都有不利之处,不是君冠报呈盛域的服务费前后逻辑不一致,存在重复收费的可能;就是盛域给君冠的单个工作时限过于苛刻,根本完不成。

        杂活干得多了,不会作诗也会吟,谷小风将合同从头到尾改了一遍,然后信心满满地敲开了邢总监的办公室大门,向她呈上了一份已经批红标注的合同修改稿。

        邢露随手翻了两页,就将这本厚厚的复印件扔向一边,她强调这是两家公司财法都没有异议的合同,谷小风这么逐字逐句的核对、逐条逐款的修改根本毫无意义。

        “财法没异议,可能是因为他们看不懂这么多医学术语,可合同里有很多逻辑前后不一致的地方,比如这里,”谷小风从邢露的办公桌上拿起复印件,试图指给对方看,“这个中国临床肿瘤学会的新药研讨年会是一场线下会议,但后续写到如果因特殊情况不能举办,将改为线上会议,其服务成本就是完全不同的,诸如这样的替代业务重复收费的还有好几处……还有这里,事实上3期试验并不一定会察看上千份患者的肿瘤影像学资料,可以加一句‘实报实销’——”

        “谷小风,我提醒你,”邢露有点不耐烦了,敲着大理石桌面提醒,“你是君冠的员工,不是盛域的。”

        “我正要说,合同里单个项目的工时也定得不合理,比如撰写研究方案,包括前期拜访研究者、召开研讨会、查阅翻译资料、以及根据申办方或伦理委员会的意见改稿……只给七个工作日完成以上全部工作,根本来不及,这些工时的不合理压缩只能造成两个结果——或者严重超时,面临赔款;或者项目质量失控,最后又花大量的时间精力重新整改。”

        恰巧另一个同事此时进门向邢总监汇报工作,邢露从笔记本后一抬头,对那人说:“安迪,给我们全组唯一一个本科生科普一下,什么是pd-1?”

        这个叫安迪的小伙儿噗嗤笑了,笑得脸长似驴,很不友善。他是医学部的骨干之一,也是邢露从爱狄康离职后一起带来君冠的团队成员,年纪轻轻就履历丰富颇受拔擢,自然眼高于顶,谁也瞧不上。谷小风这回有备而来,抢答说:“我做过功课,我知道什么是pd-1。”

        “你做过功课?那我问你,你对申办方盛域了解多少?对它的竞争对手又了解多少?”邢露对谷小风的“功课”嗤之以鼻,接连发问,“你知道总共多少家内资药企已经投入了pd-1研发?你知道它们的项目进展吗?知道它们各自的适应症吗?你知不知道哪家的pd-1抗体距离上市最接近,又知不知道哪家已经成功出售其抗体的海外权益?”

        一通不带停顿的连珠炮,谷小风完全招架不了。

        “这些都不知道,你怎么好意思说自己做过功课?”邢露居然笑了。

        谷小风低下头。她悲观地意识到,无论自己多么努力总是差上一步,这个女人似乎永远无法被取悦。

        安迪这时说:“一般情况都是公司先垫付,事后再与申办方结算,像盛域这样先付款的很难得,何况还是这么大额的一个合同。盛域自己就有医学事务团队,还有那么多cro公司虎视眈眈,如果这笔最后没签成,君冠的损失损失不可估量。”

        邢露补充说:“这个节骨眼上不能也不允许节外生枝,对盛域这样的公司来说,这点钱是九牛一毛,而君冠要做的,就是全部门天天通宵也得把所有工作按时完成。”最后,她以一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目光扫她一眼,淡淡地说,“我看你还是放假吧。”

        谷小风悻悻退出了老板的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盯着那份修改过的合同直愣神,标红处密密麻麻,像皮肤上的片片疹斑,难看,刺眼。

        手机适时响了。谷小风拿起一看,竟是廖企之主动给她发消息,说自己在新天地那边开了一家甜品店,想请她尝一尝他拿手的可露丽。

        谷小风眼下哪有吃蛋糕的心情,直戳戳地回复:不去了。

        话一出口又后悔,别人好心替你解决了捅出的娄子,你却视之为驴肝肺,未免有过河拆桥之嫌。倒是对面的廖大老板一点不介怀,仍是很温和客气地发来一条:有时间咱们再约,新工作也不用太拼,注意劳逸结合。

        回家之后,谷小风为自己泡了一杯特浓咖啡,准备查漏补缺,狠狠熬它一个大夜。正翻滚着网页,突然就想到了祝银川。身为肿瘤内科的临床医生,显然比常人更了解这种新型的抗癌武器。

        一个电话拨过去,很快就被接了起来。谷小风不愿当电灯泡,多问了一句:“这会儿温颀不在你家?”

        “她已经找到新房子了。”祝银川的声音在笑,听他报喜说,温颀接到了猎头的电话,已经成功通过了盛域的面试。

        “这就好。”谷小风暗吁一口气,把这场谈话引入正题。

        普仁医院的肿瘤中心闻名全国,祝银川温柔细心,言无不尽。邢露的问题有了正确答案,可谷小风却更不舒坦了。她意识到,集采政策加速,研发“抗癌神药”这样的创新药对一家内资药企意义非凡。然而君冠为竞标竟虚报承诺,即使最终侥幸完成,项目质量也很难保证不出问题,反倒可能耽搁特瑞利珠单抗的审批上市。

        谷小风不是刚毕业的菜鸟,晓得越级汇报乃职场大忌,但出于对廖企之的感激与对自己工作的负责,她仍决定赌一把。她写了一封邮件,态度诚恳,言辞殷切,说了些“修改合同细节耽搁不了多少时间,反倒能展现一家乙方公司的专业负责,从而与战略伙伴合作共赢”之类的漂亮话,还自以为体贴地提出一个解决办法:可以先以纠正重复收费的条款为由向盛域卖个好,再讨价还价,争取对项目负责的合理工时。

        附上了这份自己修改并标红批注了的新合同,正式发给邢露,一并抄送了给了方行野。她想,以方行野之聪明,自然会懂得权衡利弊,作出正确选择。

        然而,两封邮件同时石沉大海,尽管都标示为了“已读”,却迟迟没来回复。

        领导们一直没动静,谷小风想,邢露若为这邮件大动肝火倒也情有可原,可不至于两个人都一声不吭。临近下班时分,她的的心却忐忑不定,一个男人突然径直穿过医学部所在的大办公区,当着二十来号员工的面,伸手敲了敲她的办公桌面。

        “你跟我来。”方行野说。

        两人一路无话,谷小风被直接带去了地下停车场,停在一辆黑色奔驰前。方行野拉开车门,用目光示意她:上车。

        “去哪儿?”谷小风犹犹豫豫。

        “到地方你就知道了。”方行野卖了个关子。见谷小风仍不动,又笑笑,弓腰伸手,相当绅士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下午四五点钟,天空依旧一碧千里。方行野贴心地取了瓶水递给谷小风,问她:“空调再低一点?”

        “不用了。”谷小风接过水,却不拧开,“方总,麻烦你以后别在公司里表现得太随意,老板的特殊关照让一个新人很难自处的。”

        “我关照你了吗?”方行野目光不离前方,笑笑,“我如果关照你,你就不会闲到盯着一份合同不放了。”

        “我一个药圈新人,除了用这种笨法子来向老板表忠心、展诚意,难不成还能指望自己研发出一款神药吗?”谷小风一直不知合同之事下文如何,想了想,小心地问了声,“跟盛域的合作不会黄了吧?”

        “刚刚签了。就按你的修改版签的,既没多占盛域的便宜,工作时限也放宽了。”方行野转了一把方向盘,奔驰四平八稳地拐了个弯,他突然笑出一声,“再晚签几天,我可能就得向资方赔付一部分股权,然后被公司借此机会扫地出门了。”

        谷小风没想到这份合同背后还有这些牵连,半晌说不出话。

        方行野依然目视前方,好一会儿才说:“大行不顾细谨,你太较真了。”

        谷小风立即反驳:“我倒觉得是‘细节决定成败’。”

        方行野不置可否地又笑一声,从手套箱里取出一个药盒,随手抛给对方:“你看看这个。”

        一只简洁大气的白色药盒,上书排排暗蓝色的英文,谷小风这两天已经把“抗癌神药”的相关资料研究透了,所以一眼认了出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pd-1抗体药“k药”,适应症主要是癌症晚期患者,尤其在肺癌领域独占鳌头,一经上市就被整个医学界誉为人类攻克癌症的曙光。

        同行一路,身为老板的方行野开始出考题了:“美国人把这个药叫作‘吉米·卡特药’,你知道为什么吗?”

        “美国第39任总统吉米·卡特90岁高龄不幸得了黑色素瘤,而且发现时已经转移到了大脑,按照以往的临床经验应该活不过半年,但用k药结合放疗治疗5个月后竟完全好转,全身肿瘤消失……”谷小风知道这个故事,却不解对方这么问的意思,只说,“不过现在还没有正式的五年生存数据,所以所谓的‘抗癌神药’到底是一种商业噱头,还是真的确有神效,还不好说。”

        “老人家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呢。”方行野大笑一声,似乎还挺认可这个回答,“不过,生物科学从业者就该有这样严谨专业的质疑态度。”

        谷小风取出药盒里的注射剂看了看,100mg/4ml的规格,跟瓶眼药水差不多,然而就是这么瓶眼药水大小的新药,美国售价4800美元,折合人民币三万多,比黄金还贵。她问:“这药还没在国内获批上市吧?”

        “这是我从香港买的,比美国当地买便宜点,但也要两万多。”

        “根据fda的给药方案,每三周静脉输注一次200mg剂量,”谷小风快速在心里算了笔账,不由蹙了蹙眉,“一个癌症家庭一年至少得花费100万,前提还是能买得到。”

        “连给药方案都了解?”像初学者考出了高分,方行野转脸看了谷小风一眼,目露惊喜之色,“看来你背后有军师。”

        军师自然就是祝银川,但这会儿不是闲聊的时候,谷小风继续说:“听说,o药这个月就会在国内上市,k药申报得晚,可能慢一点,但今年下半年也一定会上市。”

        方行野“嗯”一声,又问:“那你的军师有没有告诉你,中国是世界第一的癌症大国?”

        “既然中国人口世界排名第一,”谷小风想当然地回答,“那相应的,癌症患者数量自然也是第一。”

        “不止是癌症患者的总数量,每年新发癌症病例和死亡率也是世界第一,根据世界卫生组织发布的数据显示,去年全球1800多万癌症新增病例中,中国超380万例,960万癌症死亡病例中,中国近230万例。这个数据还可以再骇人、直观一点,就是平均每分钟有7个中国人确诊癌症,有5个中国人死于癌症。”

        方行野沉默一下,这份沉默因可怕的数据显得沉重,然后他说下去:“去年o药全球销售超过53亿美元,k药全球销售超过35亿美元,这还是没有登陆中国市场的销售成绩,一旦打开全球第一的癌症患者市场,这么大一块蛋糕就全被美国企业瓜分了。”

        人命关天,全以利益衡量未免冷血,谷小风那点医者的济世情怀又别别扭扭地冒头了,冷声道:“我不喜欢这个说法。”

        方行野再次大笑,像是很为这种稚气执拗感到好笑。

        “目前国内不少制药企业都已经布局了pd-1的研发,盛域起步晚了,但船大不怕浪高,毕竟是国内创新药的龙头老大,光是这么多年积累的经验与人脉,在生物免疫方面也当有所表现。如果能够帮助盛域将国产pd-1抢先做上市,一定会迅速打响君冠在全行业内的知名度。”停顿一下,方行野侧目看了谷小风一眼,认真地说,“宁撞金钟一下,不打破鼓三千。我对人,对事,都这个态度。”

        这话够一个新人嚼味的,谷小风不响了。一片夏日热辣的阳光中,奔驰继续往前疾驰,静默地穿过一条长街之后,倏地拐弯,又渐渐缓下来。她猛一抬头,发现目的地是新天地,不禁又问:“你到底要带我去见谁?”

        方行野依然神神秘秘,只说:“到了。”

        跟着方行野下了车,又随他一起走向了街边一家貌似是新开的西餐厅,谷小风抬头望了一眼门头上的花体英文“pharos”,心头一紧,一个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果然,一进门,就看见全开放式的厨房后面站着一个老熟人,廖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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