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ter19
自从画展开始，黎慕不再是虞瑾年记忆里，在雨中怯懦害怕的绿色眼睛小孩了，他变得出挑优秀，无论在何处都是目光焦点。
黎慕身边出现越来越多人，每个人都对他抱有别样的想法，而黎慕的目光也不再一直停留在虞瑾年身上。
起初虞瑾年还不以为然，他不会因为继子拥有自己的世界而失落，而且他也习惯把自己封闭在过去的世界里。
那个世界里他还是穆沉的妻子，而黎慕只是穆沉前妻留下的孩子。
但是现在，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将虞瑾年包裹起来。
他拒绝了黎慕的示爱，逼着黎慕在雨里离开。
可是当黎慕离开之后，虞家宅子里飘荡的气味像是发酵百年的棺材味道，让虞瑾年感觉到自己仿佛也是困在这里的一抹孤魂，无处安放自己翻涌的思绪，只有黎慕待过的房间还残留着一丝清爽气味。
虞瑾年在昨晚听了一夜雷声，黎慕躲在衣柜里呢喃说自己是好孩子的模样久久不能褪去，他以为黎慕离开自己会在雷雨交加的夜晚感到害怕，但是没想到等来的一通陌生电话，黎慕居然在叫着别人的名字，每一声都让虞瑾年血液凝固一分。
他几乎是熬着等到天亮，支撑虞瑾年从愤怒到冷静只有一个念想：把黎慕带回家。
但是当他找到黎慕的时候，黎慕却反问虞瑾年一定让他回家的原因是什么……
为什么？虞瑾年自己也不知道，可是他知道，如果黎慕真的离开了，他将会陷入痛苦之中。
黎慕站在虞瑾年对面，明明只有一臂之远，但是虞瑾年却觉得黎慕随时都会化成鸟儿飞走。
“小妈，你不能总是这样对我……”
黎慕垂下眉尾，一片暗影斜打在他侧脸上，虞瑾年不知道黎慕眼中的波光是基本来就有明亮，还是泪水。
“你赶我走我就要走，你要我回去就回去，我是你身边养的狗吗？”
“不是。”
“你是想要的是那个继子黎慕，而不是现在的黎慕，我已经不想再继续拿乖巧听话的剧本了……”
“不是这样的……”
虞瑾年上前一步，黎慕却不动声色地躲开他的接近。
lee在车内摇下车窗，“小慕，走吧，不用和他多说了。”
黎慕抿唇，深深地看了一眼虞瑾年，转身要上车。
“别走。”
黎慕的手腕被紧紧攥住，虞瑾年手背的血管凸起，指节绷到微微发白。
黎慕转过身看着他，碧色眼里还残留一丝耐心和期待。虞瑾年知道自己一定要说些什么来留住黎慕，他过去不爱惜的掌中雀就要飞走了。
虞瑾年拇指捏着黎慕突出的腕骨，喉咙干涩不已，“别走…家里的画你还没画完，难道你不要了吗？”
黎慕失望地低下眼，“不要了…家里那副老的还能用，上面是你和父亲，比换上我更合适。”
“不行，你必须画完！就当是我……最后一个请求。”
lee启动车辆，和虞瑾年说：“虞先生如果缺画手，可以从我这里随便要几个过去，但是小慕必须和我走。”
虞瑾年眼睛横向他，“轮得到你说话？”
lee勾起嘴角，残忍地说出事实：“决定权不在你手上，要看小慕自己怎么选。”
黎慕眼中的光早在虞瑾年还嘴硬的时候陨落，“松开我。”
虞瑾年放下矜持的架子，语气前所未有的低软，“跟我回家吧，先把那幅画画完，好不好？”
虞瑾年几乎不敢松开一点力量，眼睛凝视着黎慕。
黎慕抿唇，看了一眼lee，然后叹了口气，“现在就去吗？”
lee出声阻止：“黎慕！”
黎慕只能和lee露出无奈的笑容，“你先走吧，我也不想我的画变成残次品。”
lee的眉头拧在一起，虞瑾年不敢相信黎慕居然选择和他走，全身冰冷的血液随即沸腾起来。
黎慕淡淡地和虞瑾年说：“走吧。”
“等下，我叫季逸来……”
虞瑾年翻找手机的时候也死死抓着黎慕的手腕，黎慕说：“我不像你，我不会食言的。”
错过的生日和一再保证的补偿，好像虞瑾年一样都没实现过。
虞瑾年顿住，“对不起我…”
黎慕撇开头，语气生硬：“没事，快让季逸来吧。”
lee在一旁，时刻关注着，虞瑾年心里不悦，什么时候他虞家的少爷需要一个外人像护崽一样护着。
两人眼神打了几个来回之后，气氛逐渐凝重起来，如果季逸再不出现，恐怕大名鼎鼎的星艺术主理人和s市名流代表就要在这个地下停车场里动手了。
突然lee接到一通紧急来电，事态严重，所以他不得不提前离开。
临走前lee凑在黎慕耳边一再叮嘱，虞瑾年听不见具体内容，但是表情难看极了。他将领口微微扯开，但也化解不了内心烦躁。
lee简直就要亲在黎慕侧脸，说话就好好说——这个lee和宫承轩一样惹人烦。
黎慕把lee送走之后，季逸也开车前来，他本来还想笑嘻嘻地招呼，但是一停下车就感受到气氛的僵硬。
季逸：“虞、虞总，车来了。”
虞瑾年微微颔首，但是这次他没有坐在御用副驾上，而是和黎慕一起挤进后座。
季逸狐疑地看了一眼后视镜，结果发现虞瑾年在悄悄观察黎慕的表情……要知道上一次黎慕和虞瑾年同坐这辆车，虞瑾年还差点把黎慕赶下去，现在位置对换，虞瑾年居然成了低声下气的那个。
奇怪，虞总不去哄他那个十八岁的小男朋友，怎么跑到这个地方追儿子？
再一看，虞瑾年的目光居然和他对上，季逸立刻老实起来，生怕自己成为“知道太多秘密”成为最先被灭口的那个配角。
一路上，黎慕和虞瑾年都没有交流，甚至两个人都只是坐在原位，姿势都没怎么变过。
一下车，黎慕就迈开步子先走了。
季逸长大嘴巴看着虞瑾年加快步伐追了上去，满心不可思议。这黎慕到底是何方神圣，一再打破他对虞瑾年高贵冷艳人设的认知。
“夫人……小少爷！”
赵姨看到黎慕回来之后激动不已，一边双手合十念念有词，一边张罗着要给黎慕做顿好的。
黎慕：“不用麻烦，我一会就走了。”
赵姨的笑容凝固，“这是怎么回事？夫人不是把您追回来了吗？怎么还要走……”
黎慕苦涩地笑笑，安慰她说：“有时间我接您出去，但是以后…我不会回来了。”
赵姨的伤心写在脸上，“可是这是你的家啊……”
黎慕摇摇头，“这里不是我的家。”
虞瑾年欲言又止，黎慕拍拍赵姨的手背，径直去了二楼的小书房，那里是他在虞家的临时画室。
推开门，屋内的颜料味道扑面而来，白色窗帘随风轻摆，阳光透过些许灰尘成束照在中央的巨大油画上。
画中的虞瑾年贵气矜持，而他身后的人也已经画出轮廓——除了眼睛还没有上色，样子几乎就是穆沉复刻。
虞瑾年关上门，“还差多少才能完成？你可以慢慢画。”
“很快。”黎慕顿了顿，“就差眼睛了，我只要加上就好。”
黎慕一点都不犹豫，打开已经挤好各色颜料的颜料盒，在棕色和绿色之间，黎慕果断选择了棕色。
笔尖蘸取深棕色前，虞瑾年突然走进黎慕身后，黎慕坐在椅子上，低垂着头。
虞瑾年还记得上次他们因为画上应该是谁而争吵，当时他在穆沉和黎慕之间坚决选择了穆沉。
但是现在……
虞瑾年握住黎慕的手，牵引着黎慕的手，将画笔笔尖指向绿色。
黎慕感受到虞瑾年的手在微微颤抖，以至于笔尖浸入颜料里，发出湿滑的声音。
在深色基调的画里，蓦然出现了一抹浓烈的翠色。
仅仅是一笔，画中人就突然拥有了灵魂。透过这点仅有的色彩，虞瑾年的内心开始剧烈晃动起来。
虞瑾年试探地把手搭在黎慕肩上，“我想好了…”
黎慕稳稳执笔的手腕抖了抖，虞瑾年俯下身，从后抱紧黎慕。
“我还有机会吗？我想要你……”虞瑾年的声音像是有魔力，让黎慕的心迅速安静下来。
黎慕想要站起来，两人却意外跌落，画架也随之落地。
虞瑾年支着胳膊撑起上身，黎慕被他压在身下，黎慕后方就是画布，画里的男人被他遮住眼睛部分，露出下半脸和穆沉相似到心颤。
虞瑾年的手抚上黎慕的侧脸，“对不起，我想我可能是爱上你了……”
这句话出口后，压在虞瑾年胸口的大石陡然消失，连头疼都跟着解除，虞瑾年觉得自己前所未有地轻松。
黎慕茫然地看着他，好像还没理解现在的情况。微微张开的嘴唇散发着诱人的光泽…他身上的气味还是这么干净，这么让虞瑾年感觉舒适。
而当虞瑾年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吻在黎慕唇上，少年的嘴唇散发着清甜味道，脸上更是控制不住地一片红霞。
黎慕犹豫片刻，慢慢卸下防备，也抱住虞瑾年。
黎慕发梢沾染上绿色颜料，这样画中的男人更加像他的父亲，可是此刻，黎慕正在和他的继母忘情的接吻，彼此交换气息和温度。
一吻结束，两个人都出了很多汗，虞瑾年拨开黎慕脸侧的碎发，轻轻吻在唇侧。
“我爱你……阿慕。”
情浓时分，虞瑾年只想抱着接受爱意的少年，可是黎慕脸上带着的分明是讥笑。
阿慕？
所以你在叫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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