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6
虞瑾年站起来的时候，黎慕已经转身，离开前留下的眼神冷得虞瑾年心有余悸。
刚才那番话被黎慕听了多少？
虞瑾年不敢想。
“黎慕！”有个人比虞瑾年更快追出去。
看着蔡忻一脸焦灼小跑出去，虞瑾年才后知后觉动起来。
他要把黎慕追回来才行，否则刚刚建立起来的关系怕是要灰飞烟灭了。
是的，黎慕是穆沉的孩子，所以他要把黎慕好好照顾长大——刚才说的太重了，无意中伤到黎慕的自尊了。
虞瑾年压住心里别的想法，一口咬死自己是出于继母的身份才这么在意黎慕。
拐弯处，蔡忻跟留了黎慕，但是虞瑾年凭直觉就找到黎慕。
与其说是虞瑾年凭直觉，倒不如说黎慕故意在前面等他。
虞瑾年叫了他很多次，黎慕都没有转身。
虞瑾年以为这个敏感受伤的孩子在哭，黎慕则是在抑制自己上扬的嘴角。
什么路人或者是与虞瑾年不会有多余的关系，黎慕听着就想笑。
难道他还会在乎这些吗？现在真正在乎的人是谁呢？
但是看到虞瑾年一脸惊慌失措，黎慕很高兴。
虞瑾年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靠近黎慕，感受到黎慕肩膀微微颤抖，他说话越发小心：“黎慕，听我解释好吗？刚才情况很复杂，魏家和我们有个上亿的新项目要做，我只能这样做。”
黎慕按捺住自己的笑意，转过身去，表情已经变成委屈失望的模样。
“我没想到在小妈心里，我就可以这样任由别人开玩笑，还是说小妈就是这么想的？”
平日里阳光活泼的大男孩，现在泫然欲泣、眼圈微红看着他，虞瑾年上前一步想靠近黎慕，但是他进一步，黎慕就往后一步。
虞瑾年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本想拉住黎慕的手落了空。
黎慕侧头不和他对视，“小妈说要给我解释，我就听着，但是千万不要敷衍、也不要骗我——我最恨别人骗我。”
“你是觉得我会骗你？”
虞瑾年皱眉，“魏郁口无遮拦，你越不说他越兴奋，我只想暂时堵住他的嘴。”
黎慕抽了抽鼻子，强撑着委屈和虞瑾年硬着声说：“所以你就要说我只是‘路人’，而且‘和你无关’，我还以为小妈已经把我当成自己的孩子，看来是我想多了，我本来就是没人要的孤儿，早就该死了想要个家的念头。”
想要个家？虞瑾年微怔。
是啊，他是黎慕的继母，黎慕是他的继子，这个关系不会变化。穆沉已经死了，他唯一留下的孩子交给自己，就应该好好照顾着。
虞瑾年太阳穴一阵抽痛，是他自己有了别的杂念，不能怪黎慕。
黎慕胡乱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下唇咬得发红，“小妈其实根本就不想要我吧？那天晚上你抱着我睡觉也不过是觉得我可怜，是我给你添了麻烦，对不起。”
黎慕的话越说越重，满满的都是对自己的鄙夷和轻视，听着刺耳无比。
那天晚上黎慕贴着他瑟瑟发抖的样子，还有往常看着他那种向往的眼神一一浮现出，虞瑾年突然意识到黎慕是真的很想要一个归属。
黎慕低声：“我知道了，我会尽快搬走的，住在你家里的这两天我觉得很开心……”
“不是的，不是这样。”虞瑾年说话的声音都走了调，一向波澜不惊的架子终于放下，“不要走黎慕，我没有不要你。”
黎慕瞪着虞瑾年，眼神受伤。
虞瑾年不知道自己说的哪里不对，更不明白自己已经低头，为什么黎慕还是无动于衷。
“你想去哪？你去哪里都是回虞家的地盘，你觉得你真的能离开？明知道结果，何必要和我赌气。”
“噢，原来小妈是有恃无恐，觉得我离不开你和虞家？”
黎慕突如其来的尖锐让虞瑾年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黎慕不回答，眼神冰冷。
——“等你很久了，没想到你在和别人热闹。”
冷冽的声音破开僵持的空气，一个鬼魅般的身影出现。
宫承轩手里的珠串“吧嗒吧嗒”地转动着，随即把珠串往黎慕手里一塞，暧昧地摸了一把黎慕的手背，“送你的东西怎么不收好？”
这么轻易的放进黎慕手里，好像这珠串只是普通物件，而不是往常他珍之爱之的稀罕宝贝了。
虞瑾年自认是认识这串代表身份的手串，一时间不知从何问起。
宫承轩狭长的狐狸眼带着钩子看向虞瑾年，“这不是虞家小辈，好久不见，你父亲可好？”
虞瑾年太阳穴抽痛更加明显了，为什么黎慕会和宫承轩这个“人物”认识，为什么宫承轩会把他的手串送给黎慕？他们是什么关系？
一个又一个疑问堆上心头，堵得虞瑾年张开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无心听到你刚刚问黎慕能去哪，我家地方倒是宽敞，虽然僻静了些，但养个小朋友也绰绰有余了。”
虞瑾年看向黎慕，“你要和他走？”
黎慕不回答，但是跟着宫承轩一起转身了。
这么果断的离开，虞瑾年顿时慌了，叫着“黎慕”跟上去，但是宫承轩身边的人已经上前挡住虞瑾年，“不好意思，宫先生的雅间，闲人免进。”
黎慕微微回头，虞瑾年立刻说：“我会在家里等你……你一直不回来我就一直等。”
但是合上的门已经分开他和黎慕，虞瑾年看着这扇紧紧闭上的门，一股莫名的恐惧和悲伤翻涌上来。
他感觉自己好像无意中把这无辜的孩子推得很远，而且再也拉不回来了。
回到座位上，黎慕表情放松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几分钟前他眼圈里还有泪花打转，现在就已经全部消失不见了。
“演得不错。”
宫承轩对黎慕刚才的表现进行点评，“收放自如，比什么陆影帝强多了。”
想到前几天伏在他脚下求一个机会的陆亦然，无论是演技还是样貌，陆亦然都比黎慕要逊色不少。
宫承轩抬起黎慕的脸，左右看了看，越发觉得满意。
“你别画画了，签我公司进娱乐圈吧。”
黎慕并不知道宫承轩想了什么，直接掰开他的手。
“不要。”
“你不是想要钱吗？靠着你的脸随便演点什么就够你用了。”
“能有虞家和穆家的钱多吗？”
宫承轩耸肩，“那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那就不了，我只想要虞家的一切，别的我不考虑。”
“那宫家的呢？”宫承轩的笑声低沉，“反正宫家无后，你就不想直接做虞瑾年的嫂子？”
黎慕表情像吃了苍蝇一样，“嫂子？”
“按辈分，虞瑾年要叫我一声大哥。”宫承轩用手捏起绿豆糕送到黎慕嘴边，“你要是真跟了我，那可就热闹啦——虞瑾年是你小妈，你是虞瑾年嫂子。”
宫承轩笑得邪魅，黎慕皱着眉，“……你真是疯子。”
“我以为你这么聪明早就知道了。”
宫承轩把糕点往黎慕嘴边送了送，“考虑下？”
黎慕张嘴咬了一口，甜腻的味道随着舌尖化开，一些碎屑落在唇边，黎慕伸出舌头慢慢舔干净，舌尖灵活鲜嫩。
“不考虑。”
宫承轩啧了一声，捏着糕点往前继续送了送，“再吃一口。”
黎慕顿了顿，试探地咬了一口又一口，舌尖有意无意地带过宫承轩细瘦的指尖，然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脸无辜地说：“吃完了。”
宫承轩被黎慕的直接和嚣张气得笑了，伸手拍拍黎慕的脸，“小坏蛋，你的小伎俩也就勾一勾你小妈，在我这也太幼稚了一点。”
“是吗？”黎慕挑眉，把宫承轩的手串在手里摇来摇去，“我觉得你乐在其中。”
“猜对了。”
人人都畏宫承轩，只有黎慕不怕。他还带着那点稚嫩的小心思在宫承轩面前招摇，但是宫承轩不觉得讨厌。
黎慕吐出舌尖，苦恼地抱怨：“你的指甲太长，差点弄伤我的舌头。”
“那让我仔细看看检查一下。”
宫承轩笑着靠近，被黎慕双手挡住。
“疼又要哭，检查又要挡住，小鬼，不要挑战我。”
“我只做1。”
“只做1？”
黎慕认真点头，“做0我会死。”
“那我怎么舍得你死。”宫承轩坐回原位，“我也没有强人所难的兴趣，那就算了吧。”
黎慕拉住宫承轩的衣摆，“那你不帮我了？”
“担心我会跑就认真些演，别这么敷衍。”宫承轩叹了口气，“都说了养个小东西在身边舒心，但也有不认主的那种，没想到我真的养了一个会咬主人的……扔又舍不得扔，那当我运气差吧。”
“那你可要一直帮我。”
“你啊……”宫承轩对着黎慕眉心一指，手指却被黎慕用手掌轻轻包了回去。
“别生气，对身体不好。”
宫承轩心知肚明黎慕关切的表情是假，想利用的心是真。但他觉得没关系，他宫承轩有沉溺于此的资本，所以清醒地被黎慕利用。
接近清晨，虞瑾年仿佛一座雕像，淹没在黑暗里。
他听了一整晚的钟声，数过几千秒，但是一直没等到黎慕回来的脚步声。
终于在黎明破晓之际，虞瑾年听到门外有汽车引擎声，他拖着僵硬的双腿出去，却看到宫承轩正用苍白的手，亲昵地帮黎慕把领子捋平。
虞瑾年感觉自己全身血液倒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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