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你别紧张。我之前和小玄玄去了一趟……”柳芊雅双靥红云飞腾，“……一趟……黄泉洞府。”
柳芊芊后跳开半步：“什么？！”
“我还遇到了小玄玄的爹……也就是……”
柳芊芊的表情可谓是丰富多彩：“这么迅速了？？？”
“他没说什么。后来，小玄玄突然和我说，诗盟主近期要来。”
“之后，他跟我说，他爹要和我一起吃个便饭。”柳芊雅低下了头去，“然后——饭桌上，我就把……咱两身份……对调的事情……”
柳芊芊感到世界都在崩溃：“都说了？？？”
柳芊雅甚是抱歉地点了点头。
“没想到，小玄玄的爹没说什么，只是问诗盟主知不知道。我说，我爹和诗盟主都还蒙在鼓里。然后，他就笑了。”
“再然后呢？”柳芊芊追问。
“他拜托我前来接应一下。”柳芊雅好不容易恢复的脸色豁然又红了起来，“他爹还说了一句——既然是前来谈事情，一家人一起听听，没什么不好的。他说小玄玄性子太顽劣浮躁，该被人约束约束……你说，他爹什么意思啊……”
“呸，小妮子！”柳芊芊笑着啐了一口，“你会不知？”
“只是——我听得小玄玄和他爹吵过一次……似乎就是为了我身份的事儿。小玄玄不希望搞得太复杂。”
柳芊芊露出顿悟的神情：“他们应该是谈过什么了。但是，玄冥只是喜欢你这个人。哪怕你身上什么身份也没有。而他爹默许你俩在一块，是因为你的身份。这让玄冥感觉到这份感情掺杂了不该掺入的东西。变得非常功利。”
“不过我说真的，你就别考究这些了。他们那些大人物哪个能单单纯纯考虑一件事儿的。包括我师父。无论谋划什么都是牵牵扯扯一大堆。”柳芊芊叹了口气，“你俩能在一起，总算不是什么坏事儿。”
两人正说着，柳芊雅眼角余光豁然瞟到了诗梦，整个神色瞬间僵在脸上：“你……你师父……”
“……天呐……”柳芊芊一转过身来，看见远处的诗梦，无耻地一笑，当做啥也没说的样子招了招手，“师父！”
诗梦好似真的刚到，什么也没听到一般，微微一笑，缓步走来：“傻徒弟，大早上的不用早膳，拉着人家在这里说什么悄悄话呢！”
他咧嘴一笑，模样有几分坏坏的：“为师能不能听？”
“不能。”柳芊芊一下转过身去，“女儿家的体己话，你听什么听……”
“好了，你俩肚子也不饿么？”诗梦手抵着嘴唇，轻轻咳了一声。
柳芊雅皱皱眉头：“诗盟主，你生病了啊？”
“嗯。”诗梦淡淡点了点头。
此时柳芊芊的手已经握了上来，诗梦的掌心仍有些烫手：“师父，你烧成这样，怎么不在客栈里歇息着？反倒跑这风口来站着？”
“哦，这个啊……”诗梦叹了口气，“客栈里现在聒噪得很。况且，这里是黄泉洞府的势力范围，还有杜尔迦教，你那么菜……为师我怎么放心？只好勉为其难出来找你了。”
柳芊芊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霍地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眼下就准备启程了。”诗梦看着她，笑容有些意味深长，“你现在要不要去把皓月马车驾客栈门口等我？”
柳芊雅在一旁，暗自有些焦灼之色。迟疑片刻，她问道：“诗盟主，我能不能……和芊芊……”
“嗯？”诗梦鼻音一挑。
“我们俩想结伴而行，先去九江城玩一圈……”柳芊雅说着，情不自禁低下头搅着衣带，模样很是忐忑。
不曾想，诗梦倒是很爽快：“可以。入了九江城后，我们在距离城门最近的一家茶楼或者茶棚碰头。”
“好。”
诗梦看着柳芊芊和柳芊雅一面笑嘻嘻地垂头跑开，一面还在一脸窃喜地说着什么悄悄话，突然神色变得复杂而落寞。
芊芊，这件事办成，你便再不能同芊雅和从前一样了。你——也会恨我的吧？
早晨山间的风很凉，他站在风口里咳得弓起了身……
客再来。
“诗盟主没找到小女？”柳裁云见诗梦孤身回来，甚是稀奇，疾步上前追问。
诗梦笑道：“找到了。两姑娘不愿同我一道，自个儿结伴先去九江城玩耍了。”
柳裁云一呆，好半晌才道：“怎，怎么放她们走了？”
诗梦迷惑道：“两姑娘都长大了，又不是孩子，这点小事如何不能作主？”说着，他一面往楼上走去。
“可，可是……”柳裁云很是不放心道，“九江是什么地儿，诗盟主你是知道的。”
诗梦闻言，立住，回头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神色中有着不可侵犯的肃穆：“柳庄主多虑了。既然放手让儿女出来历练，凡事都罩着，操办着，那便不叫历练了。惹了什么祸，吃了什么亏，先学会自个儿想办法解决。”
“师父既在这儿了，徒弟搞不定的事儿，我也不可能不出手。”他淡淡答了句，“同样，我也不可能事事都替她出头。”
柳裁云欲言又止。
诗梦心下感慨，这爹真的是把女儿保护得过了头。也难怪某人自个儿跑江湖会被耍得团团转，还差点丢了清白名誉。
“我也正好借此机会让她替我去‘开个道’。”他使了个眼色，暗暗将柳裁云拒在门外，进屋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
待诗梦出来时，柳裁云已经不见了踪迹。他下楼，见群雄基本走得七七八八了。千层浪还坐在昨日刚一碰面的那张桌子那里，神色讥诮地凝视着热闹的街道，细看过去，双眸却并无焦点。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流露出这种神色。
听得皓月马车奔来的声音，又察觉到诗梦气息的靠近。他收了目光，转头看向他：“诗盟主启程了？”
诗梦淡淡道：“再不走，要赶不上同人约定的时间了。”
他环伺一圈：“柳庄主呢？也走了么？”
“他还是不放心自家女娃娃，你进了屋，他就召集了部下，动身追赶去了。”千层浪嘿了声，“真是个好父亲。”
诗梦鹄视天际，喃喃道：“九江那么大，他上哪找……”
“谁知道呢！”
诗梦转头看着他笑道：“他们都走了，千阁主怎么反倒滞留了？”
“他们先抢去，不论谁抢到了，恐怕都会有一番厮杀吧。”千层浪不咸不淡地接了一句，微微抬眸瞟了一眼诗梦，明明白白写着“这点你会想不到？”
诗梦无奈地叹了口气，暗自苦笑：“何必。”
“楼主，快上来吧。”杨大夫跳下车来，手脚麻利地推开车门，又取下车凳。
千层浪向着诗梦微微一抱拳。
诗梦含笑轻轻点了点头，随后淡然上车，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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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江城。
诗梦先在旺财茶庄和柳芊芊、柳芊雅碰了头。随后让杨大夫拿着对接的信物向黄泉洞府递上拜帖。同步又让柳芊芊在附近放出了信号弹，等待饮冰的汇合。
“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去赴宴啊？”
诗梦淡淡扫了她一眼：“与你无干。”
“什，什么？”柳芊芊呆了呆，有些委屈，“你不带我？”
“嗯，不带。”诗梦笑得很坏，“我在拜帖里头说了，这次我一个人去看就成了。你同芊雅姑娘，还有饮冰等人好好在城里玩玩吧。有些事情只适合一个人去做。”
柳芊芊看了一眼柳芊雅，眼珠提溜一转：“那万一我爹问起我来……”
柳芊雅情不自禁顿住，低着头，佯作他事。实则正在认真听着。
“不要多说。”诗梦道，“你就回答‘师父谈生意来的。谈时没带我一起。具体什么情况也不清楚。’。”
柳芊芊放心一笑：“好嘞~”说着抓了几片果脯放入诗梦的碟子里，讨好一般嘿嘿一笑
“师父吃果子。”
诗梦不由地笑了声：“你少给我添些麻烦，我就开心得很了。”
“汇合了冰冰，我们先找家客栈歇歇脚。”
柳芊雅听着，忍不住道：“这个冰冰是姑娘么？”
“不是。”柳芊芊咂咂嘴，“整个就一大冰块雕出来的男子，凶得要命！”
“没人说过背后嚼舌根很不礼貌么？”饮冰的声音冷不丁的在柳芊芊背后响起。
柳芊芊吓了一跳，差点把筷子甩飞出去！
诗梦忍笑道：“你看起来是蛮凶的。”
“杨大夫呢？”饮冰不再接话，只是冷冷问。
“他去递拜帖了。到时候这两位姑娘就交给你和杨大夫了。”
“午宴还是晚宴？”
“晚宴。”诗梦手抵着额头，“昨日着了凉。现在还在发烧。脑子糊成一锅粥。晚些吃了一两剂药之后再去。思路清晰了才好谈事情。”
饮冰虽然看不出是何情绪，不过，他盯着诗梦看了很久，方才冷冷道：“怎么着的凉？”
“那是……”
“师父他昨晚……”柳芊芊脱口就要抢白。
诗梦不动声色迅速接话：“我也不晓得。”
随即，岔开话题，很隐晦地问：“要你办的事情如何了？”
“完成了。”
“可有收获？”诗梦倒了杯茶，小小喝了一口。
饮冰沉思片刻，没急着回答，倒是先拿过茶壶倒了一杯茶：“有收获。”
“可带出什么东西我瞧瞧？”
“没。他那儿走了水。”饮冰道，“但你要探听的消息，还是都办成了。”
诗梦愉快地夹起柳芊芊刚放入碟子里的果脯，甚是愉快地吃了一口：“妙极了。”
“你先别急着回去。明后两天——”
饮冰没等他说完，便硬声道：“杜尔迦教的杀手应该也已经进城了。我知道。现在月影楼不宜撤走。况且……”
“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诗梦非常欣慰于这种默契，“况且什么？”
“我不放心你的身体。”饮冰难得有一丝笑容，“打架这种事，属下也是很在行的。”
诗梦笑起来：“我知道。”
柳芊芊只和柳芊雅傻不愣登地看着他俩谈笑风生，有时又互相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的迷惑清晰可见——明明每句话都听得懂，可为啥连起来，完全不知道这两人在说啥。
师父来黄泉洞府谈事情外，还有安排了别的？他到底想做什么？莫不是想在九江建一处分舵？柳芊芊撑着下巴歪着头，指尖轻扣桌面。
饮冰看了看她的模样，又看了看同样在不自觉地轻叩着桌面的诗梦，不由地又暗暗牵起一丝极淡的笑容。
很快，杨大夫也来汇合了。
一干人等在城中心一家名为“合顺”的大客栈落了脚。
诗梦被杨大夫“囚”在床上吃药、捂汗和睡觉。一直到太阳偏西才起身洗漱一番，换了个模样，前往黄泉洞府。柳芊雅本想暗暗跟过去，但由于饮冰和杨大夫看护得紧，没有寻得时机。冷静下来一想后，反倒觉得，眼下的安排才最为妥帖。
诗梦既然没有安排徒弟跟随。自己自然不应该出现在晚宴上。
可是不一会儿，便有一个人递来一份请柬，说是给柳芊雅姑娘的。
“小玄玄的！”柳芊雅悄悄把请柬递给柳芊芊看。
柳芊芊面上一喜，沉思片刻：“快去吧。这事儿有戏。”
杨大夫不满地嚷嚷道：“两小丫头片子说啥悄悄话呢！就不能光明正大说给老夫听听？啊呀，这个九江城你们人生地不熟的，又是大晚上。出门小心碰到等徒浪子哦——”
柳芊芊笑着啐了一口：“呸！杨大夫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芊雅，你别管他，快去吧。故人相邀——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九江城内没朋友，孤苦老头子一个，略略略略。”
柳芊雅笑得打跌，拱手施礼，迅速退出。身后还传来一老一少追逐的声音。
黄泉洞府。
虽说是“黄泉”，但其实一点也不幽暗渗人。黄泉洞府装饰得很漂亮，整体建筑有些异域风格的基调。眼下是秋彼岸最茂盛的时候，再过几日恐怕就要谢了。黄泉洞府内，彼岸花是主要的绿植。花丛中一盏盏石头雕刻的灯柱，将大道小径点缀得确实如同传说中的光照之路。
诗梦来得正是时候。
与月影楼银白清辉的主打基调不同，黄泉洞府的建筑反而走起了浓墨重彩的风格。到处都透露着一种带着掠夺性的张扬。
“诗盟主别来无恙啊。”一女弟子将诗梦领到了宴客的大殿跟前。
殿内，服饰妖娆婀娜的舞女正垂手站在一旁。待诗梦穿越过红色的波斯地毯，落座后，乐舞之声陡然响起。
“玄幽冥王。”诗梦微微一笑，撩袍坐下，“玄公子，好久不见啊。”
玄冥笑道：“不错。上次一别，甚是想念。今儿就算是我回礼了。”
诗梦哑然失笑，顿了顿，他温和道：“不曾想——芊雅姑娘竟也在此。芊芊她们都等在客栈里么？”
柳芊雅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是的。”
“小雅姑娘同我儿——嘿嘿，郎有情，妾有意。我正想着他俩日后共度余生。”玄幽老狐狸一般狡猾的眼神里，透露着丝丝异样的笑容。
玄冥和柳芊雅不自觉地对视了一眼，又红着脸，各自转开了头。
诗梦见状，不由地朗声笑起来：“那敢情好。玄公子，这杯喜酒……不会少了诗某的吧？”
玄冥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一定。一定。”
“来，诗盟主尝尝这波斯美酒。”玄幽拎起酒壶，伸手过来。
诗梦看着自己的酒杯被玄幽斟满，点头致谢，举杯轻嗅，浅笑道：“果香馥郁，芳冽明澈。”
“好酒。”他浅浅啜了一口。
玄幽一饮而尽，随即又倒了一杯，举杯道：“难得能和诗盟主和平共处在一张饭桌上，也希望，这种情谊能长久一些。”
诗梦笑着：“自然。”
四人碰了碰杯。
“听闻诗盟主前一阵不慎身陷囹圄。”玄幽双眼微眯，掩盖住了眸中精光，听不出是个什么语气，“倒是有不少人寻到老夫头上来了。”
诗梦不动声色，淡淡道：“哦？是吗？看来——我楼中弟子这件事儿没办好，做事能力还有待提高啊。多谢冥王提醒。”
“哦？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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