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季行看着自己的这个妹妹，看到对方眼底的笑熠熠生辉。
她好像鲜少露出这种快活又放肆的笑意，这份肆意让她很鲜活，不似以前那样安静沉闷——
明明这样的改变是件让季行值得为她高兴的事情，可不知为何，季行心中总有股说不出的感觉。像是手腕上被割了道细微的口子，不痛不痒，却让他难以忽视。
他抛去这种奇怪的感觉，站定在季唐面前，扫了一眼她与自己有着几分相似的眉眼。
好半晌，他垂眸看了下时间，说：“不早了，你洗漱洗漱去睡吧。”
时间指向晚上九点半。
作为一个规律性很强且提前步入养生期的人，季唐也确实觉得是到点睡的时候。
她往随身携带的包里掏了掏，掏出一大盒纯牛奶向他递了过去，季行下意识地接过，只是那张冷峻的面容缓缓腾出一个：“？”
季唐与他四目相对，她：“嗯？你不是每晚加班的时候都想要喝这个吗？”
季行从小到大有个习惯，就是不管如何睡前都要喝一杯纯牛奶。
其实不单是睡前，学生时期只要学业上遇到什么难事，他都会来一杯奶，一醉解千愁。
当然，这件事他总瞒着季唐偷偷进行。毕竟长兄如父，妹妹都不爱喝，做哥哥的反倒是喝，会显得很没有威严。
可惜成为盛行传媒的总经理后，季行秉着同季深明一样雷厉风行的手段板着如出一撤的严肃脸，通常在公司熬了个大通宵没法回家的他更是没办法在一众员工面前喝着牛奶，只得被迫随着大众转喝为自己极为讨厌的咖啡。
作为新锐企业家，盛行传媒的总经理并不想自己被人在暗地里偷偷议论为是个未断奶的毛头小子。
感受着盒装奶在手中沉甸甸的重量，季行都不记得她什么时候去过超市，估计是她来的时候带的。
他面无表情的脸上仿佛有些被戳穿的恼意，不容置疑地道：“……没有，你记忆出差错了。”
季唐纳闷：“诶是吗？我还记得你十五岁那年没考全班第一，回来还边哭边喝了一大……”
季行眉峰微沉冷厉，很难想象自己明明藏得这么好的事情居然在很早之前就被妹妹发现了。
他不太自然，却又得摆出一副很肃然的表情，赶紧制止住她：
“行了，你快去睡。”
季唐眨眨眼，在他快要破功的目光下，笑着说了句“知道了”，然后缓缓上楼。
如果说季家别墅在林阿姨的打理下还有很浓厚的烟火气味，那么季行在s市买的小别墅就是冷冰冰的不近人情。
季行只当这栋房子是个落脚点，一个月大概只回那么一两次，得过且过，房子的装潢摆设都是装修好后的初始设置，里面除了常用必备家具厨具外，什么也没有。
不过季行当初在买下这栋房子时，特意为季唐布置了房间，里面的陈设都同季家别墅中她自己房间的摆设一样。
季唐洗好澡瘫倒在床上，手机里面小说网站的编辑好友验证信息早就通过了。
这个点了对方明明早就可以下班了的，但是等季唐回她消息，她还是很快就回复了过来，看起来像是蹲点守着季唐。
责编网名叫秋雨，明明是听起来清清冷冷的文字，可她聊天的画风却异常的欢脱软萌，她还反复和季唐确认：[宝，你的身份证是本人吗？]
她似乎是有点惊讶于季唐的身份，不过在季唐的反复自证之下，签约的事宜没过多久就敲定下来。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折腾，时间已经指到了十点半，季唐关了灯，蒙着被子愣是没睡着。
她重新拿起手机，慢吞吞地开始查资料，期间周离给她发了几条消息，季唐看过后挑挑拣拣选了个表情包发给他，随后就发现在自己的朋友圈动态里，再次出现了一条与自己沙雕朋友圈格格不入又特别正经的几百字小论文。
季唐很快地给他点了个赞，顺便在他那条点评底下问：[喻导，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呢？]
发完之后她又跑回到资料页面去了，房间内空调打得有点低，季唐卷着被子一个翻身，盯着满屏的文字没熬住慢慢地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手机屏幕在黑夜里亮起光来。
——[喻朝松：嗯。]
——[喻朝松：明天中午要出去办点事，现在还在整理资料。]
……
次日一早，季行就早早地离开去公司上班，季唐吃好他买的早餐也出了门。
大早上的天气闷热得很，季唐购置完东西，等到下午的时候才到剧组附近的公交站牌。
许是因为早上闷热的天气在预警，这场夏季的雨此时来得又快又急，明明刚刚还是晴空万里，天色却在她刚落脚时突变，大雨骤然间倾洒而落，不给人半分喘息准备的机会，连蝉鸣声也被这骤降的大雨惊得敛声。
季唐趁着雨还不太大的空档，一个疾步蹿进对面的便利店，飞快地买了把透明伞。
公交站牌距离剧组大概有一千多米远，雨水量哪怕并不是很大，但还是没有哪个勇士敢冒着被淋成落汤鸡的风险一头莽进雨中。
季唐撑着长柄伞，大概走了五六分钟，忽然发现远处的屋檐下，有抹白色的身影在屋檐底下躲雨。
屋檐很窄，那人长手长脚不得不缩在角落里，他没有被雨淋到，看起来浑身都很干爽，低垂着眼睫，显得安静又茫然。
季唐突然发现不管在哪个场景，他都不会特别狼狈，身上总是干干净净的，比如说眼前的这副景象，她不免地觉得对方——
有点像在躲雨的猫。
尤其是想到对方的那双眼睛，她觉得就更像了。
——其实养只猫也不错。
这是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季唐感觉这个主意还不错，于是将这个想法暂时一放，她几个大步跨到他面前，对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的鞋子踩着雨水啪啪作响，也没有注意到她。
季唐心里不知为何起了坏心思，她压低了嗓音欣然出声：“这位先生这位先生，需不需要我带你一程？”
“谢谢，不……”后面那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喻朝松抬起头，就看到对方单手撑着伞，另一只手还抱着一堆东西。
她似乎是淋了一点雨，碎发带着湿意乖顺地紧贴在脸边，黑发黑瞳，素面朝天，漆黑清亮的眼瞳眸底的光在闪闪发亮。
她笑吟吟地问：“真的不用吗？”
喻朝松耳根一烫，与她四目相对，微抿着唇道：“……需要，谢谢。”
季唐执伞靠近，她将伞举得很高，以方便喻朝松走进来。
“我来吧。”喻朝松接过伞。
另一只手的手中蓦然间少了东西，季唐还有点不太习惯，她开始双手抱住自己怀中的重物。
喻朝松看着她怀中份量不轻的这堆东西：“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
怀中的东西被她用袋子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密不透风，季唐侧头看他，随意道，“只是几本书，不是很重的。”
“嗯。”喻朝松轻轻回应。
“对了，”季唐问，“你怎么不在剧组，反而出来了？”
喻朝松：“剧组中午休息，我趁空出去办了点事情。”
季唐疑惑：“你没有开车出来吗？”
“近，所以没有开车，选择走路……”
然后回来的时候，走了几步路突然就下起了大雨，被迫在屋檐底下躲雨。
后半句话他没说，不过季唐却帮他补上了。
季唐说着说着还是没忍住，她很惊奇，“这么大的太阳你居然走路？”
喻朝松沉默。“刚刚还不是很大。”
“哦。”懂了，同个区域，两种不同的天气。
喻朝松哑然，听着她较为轻快的嗓音，他默默地道：“其实，我昨晚有和你讲过我中午要出去。”
季唐脚步一顿满头雾水：“……？”
什么时候，她怎么不知道？
自己又错过消息了？
季唐认错态度向来端正，于是很快地，“对不住，我没看到。”
“……没关系。”
雨幕渐渐变小，远方一辆车破开雨帘冲了进来，途经两人时，刻意放慢了车速，以免将积水处的水飞溅到两人身上。
虽然还是飞溅起了一些水花，好在两人同时往路里边挪了挪，都没有被溅到。
季唐看着呼啸而过的车尾气，叹了一句，“好有礼貌。”
她正这么说着，脚下一个不留神啪叽一踩，整只脚光荣地栽进水坑里面。水洼里的雨水高高地腾飞起来，猝不及防间，溅得两人的裤腿处湿透了大半。湿淋淋的，仿佛伞下落汤鸡。
面面相觑之余，季唐安静如鸡：“……”
她拔出自己踩进水坑里的脚。
再一次地郑重道，“对不起。”
躲过了车，没有躲过自己。
对方原本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被自己这么一打岔，连带着洁净的衬衫上都染上了脏污，看着无端地像被坏小孩泼了一兜脏水的猫。
喻朝松怔了一下，不一会儿就道，“没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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