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闲趣
叶不归一睁眼，精神饱满，神清气爽，懒散地伸了个懒腰，便发觉已经过了一日——已经是玄知离开的第二日。
他睡了一日之久！竟然还没被饿死。
叶不归一边想着，一边打开房门，院落里那只大白鹤高傲地伸着自己的长颈，两只脚掌“哒哒哒哒”地跑来跑去，非常的喜感。
叶不归站在门外，眼睛骨碌碌地一转，就朝那只仙鹤恭敬一礼，“鹤兄，今日道长不在，只有我们两个了，怎么办呢。”说着，就越来越靠近白鹤，那白鹤不屑地瞅了他一眼，停下了奔跑的脚步，静静地站在原地看他举动。
叶不归心里嘿嘿一笑，说时迟那时快，他一只脚一蹬，瞬间离地一尺多高，两只手就死死抱住那又细又长脖颈，踩在那洁白的羽毛上，翻身就坐了上去，露出一个贱贱地笑容，“仙鹤兄，飞啊飞啊！”
大白鹤从未想过会受如此奇耻大辱，竟被一个凡人坐了上去，它一双眼睛泛红，在院落内横冲直撞。那高大的古树直接被嘴戳穿，地上的一片片落叶被扇飞，旁边周围的花花草草都被糟蹋地不成花草样。
！！快停下！
叶不归在心里大喊，又一面想着要是自己掉下去了，肯定会比这些下场更惨，于是双手用力把那脖颈抱的越紧。
白鹤终于忍无可忍地展开两只翅膀，直冲云霄，企图将身上那个人甩下去。叶不归坐在他身上，向下望了望，云雾缭绕，一片绿水青山逐渐缩成个小点，辽岚朝的大片疆土逐一显现。
从未上过如此高处的他兴奋地松开了一只手，拍了拍白鹤的背，“白鹤兄！爽啊！”
往日里，便是登山也绝无这种腾云驾雾的感觉，叶不归只觉得这一趟撩拨白鹤值了！
晴空万里，金黄色的光芒从天际一点一点穿透漫漫云层，染黄了洁白无瑕的□□，云海翻涌，宛如流水瀑布。
叶不归正欣赏着这可遇不可求的美景，忽然感受到一股力量直带着他俯瞰向下冲去。
“白鹤兄！快停下！不必如此莽撞，溪水中有鱼，我烤给你吃，你别带我死。”叶不归见那道观在视野中急速放大，都顾不得自己的面子了，欲哭无泪地大喊着让那白鹤停下。
那白鹤一听有鱼吃，速度就缓了几分，鱼啊鱼，鱼可是个好宝贝，像是思考了一会儿，那眼睛珠子咕溜溜地转，然后就带着叶不归稳稳地落地。
叶不归一张脸吓得惨白惨白的，腿脚发软地从白鹤背上下来，看见那大白鹤嘴一伸，就要啄他，连忙抬着双臂挡住自己的脸，喊道：“白鹤兄，你怎能如此不守信用。”
白鹤看他惊慌失措的样，伸出去的嘴一裂，“唳唳”的声音就响彻云霄，似乎在疯狂嘲笑着叶不归。
后山清荣峻茂，怪石嶙峋，但里面草蔬众多，飞禽走兽比比皆是。
一人一鹤站在后山的小路前蓄势待发，叶不归青衫凌乱，看着有些狼狈，但此刻一脸严肃地看着那条幽静小路，然后右手一指，冲着白鹤喊道：“白鹤兄，今日你的吃食，全靠你能抓到什么了。”
显然听懂了这话的白鹤扬起个脖子，兴致冲冲地一跳一跳向后山跑去。山里很快就传来了鸡飞狗跳的声音，叶不归得意一笑，慢悠悠地在四周找了片空地躺着，然后就愉快地开始偷懒，心里还想着得亏有白鹤兄，不然自己估计累死累活也弄不到猎物。
他随意在周边掐了根小草，然后叼嘴里。天空昏黄一片，瑰丽的晚霞穿透云层照射在他脸上。
叶不归忽然一个打滚站起来，拔了地上几根草就往头上扔，还在自己衣裳上抹了几层灰，然后过了一会儿，一只大白鹤就耀武扬威地带着一背上的猎物从小路尽头摇了过来。
这么快！他还没躺够呢！
叶不归望了望天，也没过去多久，但他还是露出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凑过去说道：“白鹤兄，挺厉害啊，没多久就猎到了这么多。”
那大白鹤雄赳赳气昂昂地将背上的一只鸡，一只猪还有一只鸭一甩，那血就溅到了叶不归的脸上，还有几点落到了旁边的清澈小溪里。
叶不归对此没有任何感觉，任劳任怨地将那些猎物都处理干净，甚至还下水捉了几条鱼，做了个烤架，就架着一只鸡翻烤着。
他虽然是个书生，身体也弱了点，却不是五谷不勤，想当年，族里派了个仆人伺候他，没想到竟然是个耳不能闻，目不能视，口不能言的老妇人，他当时真是怀疑，他那老爹是不是把祖母丢过来专门让他伺候。
大约半个时辰后，叶不归看着那串金黄色的烤鸡，闻了一下，暗自夸赞道，真香，表皮上还冒着滋滋的油汁，不愧是他的手艺。
他一旁的大白鹤早已经饥饿难耐，两只脚掌正在来回不停地走动，见此，它用硕大的翅膀扇了扇叶不归的背，那一瞬间的冲击力差点让他以头抢地。
叶不归稳了稳身体，看着白鹤眼里的渴求，狡黠一笑，那串烤鸡就在白鹤的眼前晃来晃去，就是不给它吃。白鹤一咬，他就一撤，又一咬，又一撤，那白鹤就恼怒了，正准备上去扇他，就听到叶不归一声喊：“白鹤兄！你还有烤鱼呢！”
那白鹤果然动作就慢了下来，然后张着双翅膀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叶不归在心里偷偷一笑，清了几声嗓子，说道：“白鹤兄，我也不逗你，但是你看这烤鸡我也出了几分力，烤鱼我就不吃了让给你，但是这烤鸡是不是得分我一半？”
白鹤现在才明白过来，这小子是想抢它食物，它猛地展开缩了一半回去的翅膀，向前奔了几步，正要发怒，转念一想，要是现在拍死了自己不就没得吃了，就又放下了那双翅膀，不过它离开之前特意地唤了一阵风吹向叶不归，然后傲娇地回到火堆旁蹲下。
虽然成功的过程总是带着那么点意外，但好歹是成功了。
见目的达成，叶不归眼睛一眨一眨的，也不管那风吹得他发丝飘扬，手上极快的把烤鸡分成两半，然后两三口就咽掉了一半，摸了摸肚子，空荡荡的瞬间被填饱，这种感觉简直不要太棒。等他心满意足之后，才开始一心一意地伺候那只大仙鹤。
他们饱餐一顿后，叶不归就开始无聊起来了，正所谓人生三要事：进食，解手，睡觉。第一件做完了，第二件目前还没想法，那自然就是第三件了。
自己要快成个猪了。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有些凉意的风吹在脸上，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旁边的白鹤嫌弃的移开了自己的身躯，往院落那边挪了挪。
叶不归有些无语地看着它，只觉得这鹤傻的时候傻的可爱，蠢的时候蠢的可爱，反正就没有聪明过的时候。
忽然，一道蓝光从天空划过，稳稳落在院内，那大白鹤就屁颠屁颠地跑过去，蹭了蹭那人。叶不归扬着张小脸，不紧不慢地整理了一下衣衫，才缓缓回到院落，“道长，你可算回来了。”
玄知摸了摸仙鹤的头顶，这仙鹤与他心神相连，也算得上是他的坐骑，近两日发生的事情他已心中有数，于是他微微侧头，看向叶不归说道：“居士近日可好？”
叶不归看着他一尘不染，走时是什么样，回来还是什么样，心里猜测他干啥去了，面上却是长叹一声装作苦闷，“好！太好了！道长你看，那边是这白鹤为你打猎到的食物。”
他手指向那团篝火，微弱的火焰还未熄灭，架上还串着半只吃剩的猪，周围一片骨架。见此，叶不归讪笑了一声，暗搓搓地移动几步想挡住玄知的视线。
玄知看着那片狼藉，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于是拂尘一扫，那片狼藉便无影无踪，他无奈的笑了笑：“居士若欲食，可自取，无需在意贫道。”
叶不归被那笑晃花了眼，整天冷冰冰，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不一样的色彩，就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遍，便连那人在说什么都听不清了，于是他走进，扯了扯玄知的衣袖，小声说道：“道长，你笑起来真好看。”
他总是在这书生面前端不住自己。
听到这话，念及此，玄知便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又成了月沧回中那个一心向道，沉默寡言的小道士。
见玄知沉默不语，叶不归也不恼，他今日喝饱吃足，倒是想到半句诗：偷得浮生半日闲。闲是真闲，无聊也是真无聊，好不容易逮到了个玄知回来的机会，可不得好好说说话。于是叶不归扯着玄知衣袍，就往屋里走，那旁边的大白鹤一个劲儿的使劲挤过来，他便用力推了推，然后像闯三关似的带着玄知逃回屋里。
屋外白鹤气愤愤地拍打着翅膀，发出阵阵“呼呼”声，屋内叶不归径直走向床边，坐上去，而玄知则是盘坐在蒲团上，似乎是想打坐一整夜。
叶不归学他盘坐着靠在墙壁上，只不过双手托着脸，一眨不眨地盯着玄知看。
他先前就觉得这道士好看，现在静下心来更是觉得那眼，那眉，无一处不上佳，沉静的气质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叶不归心里自嘲一声，他是假温煦，这道士才是真平和。
看着看着，叶不归忽然出声：“道长，后日便要走了么……”
他这话说了一半就没说了，但玄知已经知晓他的意思了，他斟酌着开口：“贫道要事已处理完毕，本想明日便出发，若居士有心事需处理，等上几日也无妨。”
听了这话，叶不归垂下一双眸子，眼里的微光闪了闪，手指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说道：“小生并无他事，家中父母早已不管，只是有些留恋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但若是道长明日便走，小生今晚收拾行囊可好？”
玄知思量了片刻，才有些迟疑地安慰道：“居士不必难过，大难之后必有大福，”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若是居士能够今晚收拾行囊，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他这话听着文绉绉的，像是一回事，但在叶不归这个书生的耳里，却是好笑得很，根本经不住推敲，于是他的双眼就弯成了一个月牙，“多谢道长的安慰，小生现在心里好受多了。”
玄知这才闭上眼，可又转瞬就想起来什么，眼没睁，却开了口：“到琅末尘后，贫道便帮不得居士其他忙了，也算是了却了这份缘，也希望居士能够得到自己的那份造化。”
叶不归嘴角含着笑点着头，却又想到他此刻是看不到的，于是便连连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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