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剑圣传人
岑莘近来养成了一个新习惯——催李长歌写书。
左右生意也不好，李长歌便继续沉心于他的鸿篇巨作，岑莘待得百无聊赖，索性做起了他的读者。兵字谱和武氏诀非常庞杂，晦涩难懂，岑莘一介书生，自然不懂得什么刀枪剑戟旁门左道。
第三篇的名人录却很是有趣，纵横古今，快意恩仇。可惜只有寥寥四章，岑莘反过来复过去地读，怎么都感觉意犹未尽。
于是他把刚刚写完一半的新章节《陈厉列传》也拿了过来。
“真想不通他为什么整天研究那些武器、招式，这都多久了，快三十日了啊，居然才写了半章！”岑莘痛心疾首地说。
痛心疾首归痛心疾首，岑莘还是无法淡定地等到下一次“更新”。李长歌的一章是很长的，内容丰富得仿佛陪伴主人公走完了一生。也不知道这位羸弱的小剑客是如何把这些他出生前发生的事情描绘得有鼻子有眼。仿佛他前世曾经与那书中的人并肩作战，却不幸提前投胎转世了一样。
陈厉是数十年前名震江湖的剑圣。
五国争雄，五军争锋，群英游侠辈出的时代背后，是一个混乱失序的天下。流血千里，易子
而食，漫天狼烟下是横死的遍地饿殍。
陈厉不算是少年英雄。他三十岁才以剑闻名，在刀山火海中沉浮十载，终以“剑圣”之谓独步武林。
而这仅仅是他传奇故事的开端。
“辗转五国，收徒三白，开宗立派，广行义事……”岑莘一面读一面啧啧称奇，“想要劝说那些帝王放下干戈？这剑圣还是个大好人咧，就是天真了点，谁都知道那场战争是不可避免的嘛！”
五十五岁那年，剑圣陈厉以一名失败者的姿态解散队伍，归隐山林。据说那一年他见到了当时还是唐王的李世济，二人闭门论剑，结局未知。
从此，江湖上再无陈厉的消息。只是又三年后，
“又三年后？”
岑莘翻完了最后一页手稿，发现就《陈厉列传》就断在这里，剩下的半章还在未完待续。
“啊啊啊！”岑莘顿感抓心挠肝，拿着手稿就往正在埋头于青灯古卷的李长歌面前一拍，“三年后呢？他干嘛去了？”
李长歌被吓得手中狼毫一抖，迷茫地抬起头，眼中写着两个大问号。
“额……”
岑莘顿时也觉得尴尬。不就是一个传奇录嘛，自己怎么说也是博览群书的人，怎么会为了一段故事就如此失态？有辱斯文，实在是有辱斯文！
二人正在大眼瞪小眼的尬着，好在堂前院内突然传来一阵响动。林羽的声音急促地传进来：“岑大哥，来搭把手！”
岑莘如释重负地转身出门：“好嘞林公子，你们这是……妈呀！”
岑莘的惊呼让本打算重新落笔的李长歌吓了第二跳。他本能地感到不寻常，急忙将笔一放跟了出去。
“啊？”他同样震惊地瞪大双眼，张了张嘴没能问出什么，只能快步迎上去。
林羽正脸色苍白地站在堂前，右臂软绵绵地垂在一侧，左手却仍然帮忙掀着马车的帘子。马车里一个人慢慢探出身来，一身青衣淋淋漓漓血迹斑驳，后背一条半尺来长的剑伤触目惊心。
“哎呦！洛公子，这是怎么回事啊？”岑莘急忙跑上去搀扶，“怎么伤成这样？”
“是我弄的。”一个女声从车里传来。
在岑莘和李长歌诧异的注视下，一位一袭黑衣、手握长剑的女子从车上下来。她看上去还很年轻，衣着打扮却老气得很，破旧的衣角被磨出了毛边，系剑的剑带是一条粗粝的麻绳。见到两人错愕的目光，她不躲不闪，带着十分坦然的歉意，一个闪身跳下马车，把身负重伤的洛春风架进屋去。
“你弄的？”
李长歌眼中的诧异更甚。洛春风剑术就算不是顶级，也绝对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但就伤口的位置来看，洛春风受伤之前应该是在逃跑，而且看起来似乎是没跑赢，被对方追上来劈了一剑。
眼前这位女子看上去年纪比他们大不了多少，居然能把洛春风伤成这样？
而且伤完人居然还能大摇大摆地驾车进来，官府的人呢？对这种私人械斗没有反应？
再说了，她为什么要砍人？林羽和洛春风都不是喜欢惹事的主啊，他们今天不是去报名评剑大会的吗？
李长歌在一瞬间思考了很多，然后下一刻，那女剑客的佩剑就被随手塞到他怀里：“就你空着手了，帮我拿一下。”
李长歌只觉得手中一沉，拿着剑就要跟进去，视线却是不自觉地往剑上一瞟，神色突变。
“痛！！能不能温柔点，不要这么暴力！”
“水……有水吗，我好渴。”
“你们能不能不要吵，男子汉大丈夫，这点痛都忍不了？”
“大姐！你是在给我上药还是下毒啊，我怎么感觉……嘶……”
“你干嘛？什么没对齐重新来？啊啊啊啊啊啊！”咔嚓！
屋里传来彼此交叠的惨叫。岑莘不忍直视地跑出来，就见李长歌还抱着那把剑怔怔地站在外面。
他憋了满肚子的话终于找到了一个倾泻口：“还好你没进去，林公子那胳臂卸了装装了卸，弄了三回才弄好。洛公子那伤口深得啊，衣服都凝住了，那女的硬生生给他往下拽，那血流的，我洗了三次毛巾都止不住。”
“啊啊啊啊……”屋里继续传来洛春风的痛呼。
“别喊了，马上完了，师父给我的金疮药灵得很，就是疼点。”女声继续说。她对这类事情仿佛轻车熟路，语气中甚至没带什么波澜。
屋外的岑莘显得有些担忧：“咱去请个大夫吧，鬼知道这女娃子的金疮药是什么做的！”
一直在沉思的李长歌却摇了摇头：“剑是她的，药就管用。”
两炷香后，屋里的动静终于变得缓和起来。李长歌与岑莘再进去时，就见林羽靠书柜旁，脸色苍白，右臂却已经活动自如。洛春风正跪坐着大口喝水，失了太多血，他实在是口渴得很。
“所以辛女侠，你今天为什么要对我们动手？”林羽百思不得其解地问。
“你为什么拦我的路？”辛易雪反问。
“我看你跟那官差起冲突，就想跟你说一声，十两银子我们可以借给你，谁知道你跑得这么快。”林羽说。
辛易雪脸上顿时浮现了几分愧色：“是我冲动了。我以为你们和那些家伙是同路的。”
“你是够冲动的，追着我砍，跑了几条街都不停。”洛春风声音里透着深深的疲倦感。
辛易雪的头埋得更低：“对不起。”
这是她第一次独自出远门，抱着“行侠仗义、惩恶扬善”的师门训诫，却不想一出手就误伤好人。要不是洛春风突然停下来硬抗了那一剑，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给当地的街坊邻里造成了多大的恐慌，带来了多大的危险。别的不说，如果今天那剑真的砍到了那小女孩，哪怕官府不抓，她自己恐怕都要愧对师门以死谢罪。
然而当下的局面并不代表着她认为自己不需要付出代价。处理好这两个倒霉蛋的伤势，她拱手一礼就要离开：“谢谢两位宽宏大量，不过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还是要去官府领罚。”
“你等会儿。”洛春风艰难地伸了伸手，“帮你打掩护不全是为了你。你看我现在这样，评剑大会是铁定没法去了。我们这剑室的几个人你也看到了，其他人上去打，宣传效果都不那么好。”
辛易雪微微皱眉：“什么叫宣传效果？”
洛春风却是没力气再解释，疼痛稍稍缓解后，一股深深的倦意便笼罩了他。他把疲惫的目光投向林羽，后者笃定地点了点头：“我来解释，你好好休息。这个想法很棒。”
于是洛春风顺理成章地昏睡了过去。
“我们出去说吧。”林羽指了指门外。
大堂的一角是新购置的茶具，随着那红泥小火炉飘出轻微的烟气，剑室里一片茶香四溢。林羽一面慢条斯理地烹茶，一面开口道：
“我们本来想借评剑大会的机会让更多人知道四海剑室，但是现在洛春风倒了，我和李兄武功都不太行，岑大哥本身就不是剑客。你看这样行不行，十两银子的报名费我们帮你交，除此之外，我们还帮你设计一整套站上擂台的行头，你就代表四海剑室，去参加这场评剑大会。”
辛易雪不解地望着他：“为什么？”
为什么要帮她交钱，还要帮她准备行头？就为了让她站在擂台上说一声这家店的名号？还有这种好事？
莫非自己遇到师父口中专门周济困顿侠士的及时雨了？
“我还需要做什么？”她试探性地问道，“比如帮你们教训仇家，帮你们追查迷案，教你们演练阵法……这些我都擅长！”
刚喝进一口茶的林羽险些喷出来：“姐姐，你就专心去打擂台吧，战到最后让别人看见，朝廷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他还要说上几句玩笑话，却见坐在旁边的李长歌缓缓站了起来，手中还抓着那女侠进门时随手塞给他的佩剑。
“剑圣。”他激动地说，“你是剑圣的关门弟子！”
辛易雪脸上的困惑更甚：“我师父就是一渔村老头，邻居们都喊他老陈头。你说这把剑？是他的，他不用就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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