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用剑的艺术
林羽取出一张百花城地图，让洛春风拿住一头，在酒桌上缓缓展开。后者屏息凝神，仔细看时，那图上本来画着百花城的布局，又被人用极细的纤毫做了相当详尽的标注。
“我曾走遍这城中每一条街巷，记下其中的每一间商铺。单在这唐国边陲的百花城，就有铁匠铺三十二座，铸剑处四十六所，兵戈盔甲铺面二十个，收旧兵器的当铺十七所；另有剑舍二十八间，武馆二十三间，镖局十一座。”林羽指着图中那些密密麻麻标注的墨点，逐一解释道。
“你的意思是……”洛春风愣愣地望着他。
“既然无处可去，不如自己走出一条路来。”林羽说。
“选择一个行当，自己做掌柜？”洛春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林兄是早有打算！”
“不，我原本并没有这个打算。”林羽平静地说，“我没有本钱。”
洛春风哈哈一笑：“不是还有我吗？”
虽说他是个四年没有回家的不孝子，但家中还是会年年按时寄钱过来。洛春风平日里也不是铺张无度之人，纵然拿不出与家世相媲美的巨资，开个小铺子还是绰绰有余地。
林羽的想法显然对他产生了相当大的吸引力。他又仔仔细细将那地图看了一遍，便认真地琢磨起了下一个重要问题：“从哪个行当入手比较合适？”
既然在邯郸剑舍苦学数年，自然要做一些与武行相关的生意。
然而林羽又有些沉重地摇了摇头：“哪个行当都不好入手。我粗略计算了一下，不论是铸剑的还是押镖的地方，在百花城都基本达到饱和了，不少铺子都陷入了比拼价格的恶性竞争。新人想要入行，直接被打压致死的概率超过七成。”
洛春风敛起笑容，眼中的光却并未消失，而是兴致勃勃地思考起来：“有市场就会有机遇，每一家老武行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只要我们能做出点跟他们不一样的……什么情况？”
最后一句话显然不是冲林羽说的，只是周遭环境突然变得十分嘈杂，让两人隔着一张桌子的对话都很难进行下去。
“那桌有两个人，好像要打架？”
林羽朝洛春风打个手势，示意他往邻桌的方向看去。只见有一胖一瘦的两位剑客，正各自一手抓着他们的佩剑，另一手拽着对方的衣襟。瘦剑客年龄稍长，似乎正面带讥笑地嘲讽着什么，胖剑客则与林羽他们年纪相仿，对那说个不停的胖剑客怒目而视，脸色因忿懑涨得通红。
唐国的社会治安一向很好，但这并不代表不存在私人械斗。尚武风气之下，满大街的游侠、剑客总会隔三差五地擦出些火光。官府也并不会一味地压制这些械斗，而是一面保证将最尖端的人才吸纳进纠察机制，一面设置了专供民间决斗的擂台，不分白天黑夜地派人看守。只要决斗双方签字画押，就可以在官府的默认下到擂台上一决生死。
“好啊，既然你敢嘲笑我的剑，我就用它取你的命！生死擂台，有胆量走一遭么？”那胖剑客尖声道。
“有何不敢。就凭你手里这根烧火棍？犁地都嫌笨重，倒是跟你这肉球般配得很呢。”瘦剑客嘻笑着说。
四周的看客多多少少都喝了酒，听到两人都放了狠话，更是起劲儿地在旁边煽风点火。不多时，人流便簇拥着那一胖一瘦两个剑客往那“生死擂台”涌去。
“他们在吵什么啊？”洛春风后知后觉，一路跟着人流跑到了擂台下面，才想起来问这场热闹的起因。
胖剑客是“晋林剑舍”的学生，瘦剑客则是江湖上流落数年的游侠。这两人本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只怪今夜都来了这临江楼饮酒聚会。
争执的起因其实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胖剑客今日花了重金购来一把巨剑，正朝着满桌人炫耀，不料挡住了那瘦剑客去茅房的路，后者便刻薄地嘲讽了两句。一开始还是骂剑，骂着骂着就成变了骂人，两桌人顿时群情激昂，引得对骂的两人情绪更加激昂。最后骂无可骂，不如拔剑，谁怂谁认输。
当然没有人会认输。只半柱香的功夫，一胖一瘦两剑客便在唐国官方下发的生死状上签字画押，持剑上场。
“呔！”胖剑客大喝一句，挺剑而上，抢占先手。他的剑巨大无比，几乎通体漆黑，划过空气是一声沉闷的响。加上他双手握剑扑上去的姿势，倒还真与那瘦剑客口中的“烧火棍”有几分形似。
“幼稚。”瘦剑客冷笑，偏身躲过，也从腰间拔出剑来。他的剑又轻又薄，挥动之时，剑身还会微微晃动。他虚挽了一个剑花，而后猛地朝那胖剑客的面门送出，手中的剑边在刹那化作一条狂舞的银蛇，嚣张地扬起凶狠的獠牙，朝那肉墩墩的脸一口咬下去。
胖剑客急忙举剑来挡，动作却是慢了一点。只一瞬间，他的脸上就被划出了一道又长又深的血痕。
“呀！”擂台下的观众们爆发出惊呼。有人开始对那外形落魄的瘦剑客指指点点：“姜还是老的辣。”
“不对啊。”洛春风却皱起了眉。
胖剑客学的是晋林剑舍颜先生的‘开天式’双手剑术，想来因为自家先生使一柄门板一般大的剑，便也照猫画虎地也去打了把奇重无比的巨剑。但他似乎未曾想过，以他目前的功力，根本驾驭不了这沉重庞大的剑身，拿起来以后连步子都迈不开，更不要提施展他剑术的威力。
“可不就成了烧火棍了吗？”洛春风看着那胖剑客蹩脚吃力的动作，大摇其头。
场上的对决愈发白热化。那胖剑客屡败屡战却屡屡吃瘪，已经冒了一身冷汗。偏偏场下的看客们十分热衷于挑事，还要冲着他激情喊话：“兄弟，我可是吃了个半饱就跑下来了，好不容易看一场对决，你可别这么快被干掉啊！”
那瘦剑客也十分擅长落井下石之道：“我说什么来着，你那剑就是个烧火棍吧？认输吧小肉球，我饶你不死！
“你欺人太甚！”那胖剑客恨得几乎咬碎银牙，仗剑又冲了上去。一回合后回来，身上又添了一道伤痕。
瘦剑客倒没真的想取他性命，毕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但是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娃兵，他还是很乐意的。
于是第三回合、第四回合……在那胖剑士锲而不舍的攻势下，他自己反倒成了个血葫芦。
“行了娃娃，认输吧。”瘦剑客终于觉得玩得差不多，该放条路让对方低头了。不料他话音刚落，擂台底下响起了一个同样年轻的声音：“等会儿等会儿！那位胖兄弟，你先下来一会儿！有几句话跟你说！”
瘦剑客皱着眉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青玉锦袍、腰系双剑、气度不凡的公子哥正在擂台下拼命冲他的对手招手。目光交汇之时，那公子哥还有心情朝他友好地拱手一礼。
“这人是做什么的？”“看上去也是哪个书舍的学生吧。”“他想要干什么？”身后响起一片议论纷纷。
那胖剑客一瘸一拐地走下擂台，身上横七竖八地挂着彩。他已经基本上被打懵了，连握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再战下去，精神和体力迟早有一个就要崩溃。
“干嘛？”他傻傻地看着那位喊他下来的公子哥。
林羽挤到人群中最靠前的位置，默默地只是聆听。
洛春风决定帮一把那位浑身是血惨兮兮的胖剑客。他奋力挤进人堆，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噼里啪啦地就给人分析了一大堆，并当即给出解决方案：“你说这剑是你新买的，你的旧剑呢，还在身边吗？”
胖剑客云里雾里地点了点头，向那同行的众人要来一把普普通通的重剑。
“还敢上场吗？用这柄剑，你或许可以击败他。”洛春风对他说。
胖剑客还真敢上场。尽管身上多处受伤，旧剑握在手中那种熟悉的触感，却让他感到比刚才安心不少。
那瘦剑客显然也有些意外：“长得像头猪，倒是有几分胆色。”话音未落，就见那对面的胖子再一次挺剑冲过来，起势还是差不多的招式，接下来的变招却显得无比灵活，不仅如此，走位居然还风骚了许多……
“哇？”擂台下的人们又一次惊呼出声。在这一回合的对决中，胖剑士明显占到了上风，握着一柄重剑左劈右砍，竟是没有留给那轻盈灵动的银蛇半点漏洞。瘦剑客被逼到了擂台一角，眼看就要被打落下来。
“还是不对。”洛春风纳闷地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子。那胖剑客剑法刚猛不假，却绝不是毫无破绽，以那瘦剑客的武功，何至于非得一路退避，连一个招架的姿势都摆不出来？
很快他又眼前一亮：“停一下停一下！那位游侠大哥，我能不能也跟你说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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