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涌动
“邢烟深跟高三的陆熙攘什么关系啊？”
“说是表堂兄弟我都不信，以前那两人哪里有互动？”
“他俩不会谈上了吧？”
“我靠。”邢烟深连忙阻止他们无限扩张的脑洞：“开什么小会呢？”
另一个女生也附和道：“对啊，你什么时候见过陆熙攘谈恋爱？高中部那么多帅哥美女呢，他要谈还用得着到初中部捞？”
邢烟深听出不对：“怎么听起来像是在说我丑呢？”
那个女生连忙摇头摆手。
另一阵地的陆熙攘也是这种情形，不过他们班同学不敢在他面前讨论罢了，但是他后座的女生窃窃私语有点大声，陆熙攘隐隐约约能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
不就是自行车载个人么……
陆熙攘默默从书包里拿课本。摆到桌上的时候陆熙攘的同桌偶然譬到一眼：“中考真题？”
陆熙攘被同桌这么一说，定睛看了两秒，打开书看了看。
两本书光看封面没什么差别，都是一片绿。但是这本《中考真题》一翻开里面都是“辛//亥//革//命的历史意义”，把陆熙攘看愣了两秒。
本能翻开第一页，果然字迹张扬地写着“邢烟深”三个字。
那个小孩儿的吧。
邢烟深现在所在的班是十七中在他们初三下学期时专门列出来的一个promise班，简称pm班。组成部分是期末考年段排名倒数五十名。
陆熙攘现在所在的班也是十七中在他们高三下学期列出来的ambition班，因为是全文班，简称文am班。组成部分是期末考年段排名文科类前五十名。但是高三只有全文和全理的am班。
一个pm班，三个am班，放在一起刚好是“早出晚归”的意思，只能说校方在起名字这块儿别有用心。
刚好，初中部和高中部四个新列出来的班就排到了一栋楼的同一排。陆熙攘要找邢烟深也很方便。
只是现在学校讨论的走向千变万化，光是他们班就已经到了“他们昨晚是不是已经那啥过了啊”的程度，陆熙攘倒是不太敢现在就去找。
但他现在在他们班也没有很熟的人，借不了高考真题，晚自习还要借这个来讲题呢。
陆熙攘盯着那本中考真题许久，最终还是拎着中考真题出了教室后门。
陆熙攘找到他们班后门。
靠后门的座位只有个看起来个头不小的男生，趴着正在睡觉。大概是他们教室空调开太冷了，男生中规中矩地穿着初三的校服外套。
肩膀处的白色布料上有抹暗色，看起来像是洗不干净的颜料或是……血迹吗？
“你好，能不能把这个给……”
男生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揉着眼睛转过头。
熟悉的少年感。
陆熙攘把中考真题递给他：“我的高考真题是不是在你那里？”
邢烟深的头发睡觉的时候被压乱了，便把头发往后撩了撩：“啊？我好像借给别人了……我去拿回来。”
陆熙攘突然就慌了，嘴比脑子还快：“你们班同学会不会……呃……”
邢烟深刚刚睡醒，脑子转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傻笑两声：“害，我以为什么呢……他们就这个德性，过两天就不会了。”
邢烟深又笑了。这次是混混一样的痞笑：“我们怎么跟地下恋情一样？”
陆熙攘被他的比喻说得愣了愣：“你……”
邢烟深一脸坦荡地笑了笑：“没有，开玩笑。”
突然有个男同学发出好大一声“靠”：“邢半瓶，你借我的怎么是高考真题啊？”
忽的，全班都安静了，一排排视线全都往邢烟深那里集中。
稍微联想一下都能破案：高考真题、高中部的陆熙攘、晚自习是邢烟深载陆熙攘来学校的……
陆熙攘原来是靠在门框上的，被他们一盯紧张一下整个人都站直了。
或许是班级太安静的缘故，有个女生小声嘀咕被听见了：“他们是不是在偷情啊……”
另一个女生急忙来捂她的嘴。
邢烟深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跟他开刚刚的玩笑，耸了耸肩，抬头对他没有负担地笑了笑：“被发现了。”
指的是“地下恋情”。
不知道谁先起的头，大半班人都在鼓掌，一些人还在那里喊“学长好！！学长以后多来初三pm班玩啊！！”
邢烟深知道陆熙攘的性格，加上和他孤男寡男相处一天一夜之后，大抵猜到陆熙攘现在被他们班那群野人给吓住了，连忙叫停：“疯子吧你们……学长还要晚自习呢。郭子，把书拿过来。别给我扔过来啊。”
被叫郭子的男生是个有眼力见的，弯弯绕绕地跑过来给陆熙攘，没有直接扔过来。
“好。”陆熙攘接过，说了句，“谢谢你。”
邢烟深又开始闹事：“你怎么跟他有四个字？”
陆熙攘迟疑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四个字？”
邢烟深低下头掰手指：“好、谢、谢、你，四个字。你跟我只有谢谢两个字。”
陆熙攘厌世脸，一字一顿地说：“谢谢你初三晚班的邢烟深同学。十三个字。”
邢烟深冲他很灿烂地笑了笑，尾音因为嚣张翘了起来：“不用谢高三早班的陆熙攘学长。我也十三个字，下次你还得跟我多说几个字。”
“……”
他今年，才、初、三。陆熙攘把这句话默念了几遍。
初三晚自习的放学时间和高三的时间一样，邢烟深早早就整理好书包，一下课就拐了个弯，从后门走了。
陆熙攘当时还在算一道数学题，没有注意到，还是周遇雨小声提醒他：“初三的邢烟深在门口，是不是找你的啊。”
陆熙攘抬起头，眼睛聚焦了一下，匆忙把五三合上，走了出去。
还未完全入夏，但是可能十四五岁的男生体内火更旺，出了教室后脱了外套，只穿了件薄薄的白色t恤。书包堪堪搭在右肩，模样比之前乖巧。
邢烟深看到他的时候还愣了一下，笑了笑：“我还在找你坐在哪儿呢。”
陆熙攘“嗯”了声，指了指自己的座位：“我位置在靠窗，以后可以直接去窗台找我。”
最后一句陆熙攘说出口后，才反应过来他以后跟这个小学弟大概没有什么交集了，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去窗台找他。
邢烟深好像也没意识到，只是点点头：“我就是来问一下，今晚你还住我那么？”
邢烟深换了个问法，没问陆熙攘“今晚你是回自己家么”。
“我今晚……先看着吧。”很意外地，陆熙攘垂眼，“谢谢你收留我。”
语气很像路边流浪的小狗，偶然被收留一晚后留下小心翼翼的礼貌。
邢烟深在心里默默打完这个比喻后甚至脑海里还有了画面。
应该是一只雪白的小狗。
“那行吧。”邢烟深不好问陆熙攘家里的事情，小幅度地挥了挥手，“学长拜拜。”
还未转身，陆熙攘倏的拉住了他的衣角。
男生带了些少有的难堪。陆熙攘的唇色很浅，更显得脸色苍白。
“我……”陆熙攘松开了，“抱歉，我以为你马上就走。”
抬起头的一瞬间，视线与邢烟深的相撞。陆熙攘能看到对方眼里的疑惑。他说：“你知道哪里可以租房么？”
邢烟深一顿，把书包带子往上扯了扯，说：“其实我住的地方还有空房间可以租，其他地方我就不知道了。”
“好。”陆熙攘说，又附上一句，“谢谢。我再看看，不一定会租。”
“我……其实还有一个问题。”
晚自习的同学都是掐着点放学的，故门口现在基本没什么人
“嗯？”邢烟深转身，吊儿郎当地靠在墙上。
“你昨天把我睡了么？”陆熙攘说。
“？！！”邢烟深原来是靠在墙上的，闻言一个踉跄，差点跌坐在地上。
“我……”邢烟深语言都组织不清楚了，“我没睡你，真的。你的衣服真的是你半夜嫌热脱的，我昨晚处理完你就睡了。”
还没等陆熙攘反应过来，邢烟深就赶紧捂了下自己的嘴巴：“不是那个处理！就是把你抱到床上去后我就趴在桌子上睡觉去了……”
邢烟深生怕陆熙攘误会，又支支吾吾地解释了一会。
陆熙攘神色缓和了点：“嗯，知道了。”
-
其实陆熙攘一整节自习课都在思考很多东西，考虑来考虑去，还是租房性价比最高。毕竟如果真要住酒店，他年龄卡在该死的十七岁半，没成年，住不了。
他从学校里出来的一路也都在想这类事情，以至于根本就没注意到校门口的一个身影。
“熙攘……”陆珉川径直走到陆熙攘前面，带着抱歉的神色，伸出手想要接过他的书包。
“吱——”
尖锐的蝉鸣捅刺着他的眼底。
陆熙攘下意识后退，蹙眉看他。
陆珉川已过不惑之年，但依稀能从男人身上看到年轻时俊美的样子。
可惜了，只有一副好面孔。
陆熙攘没有说什么，也没打算在这儿和他纠缠，转身要重新走回学校。
“熙攘！”陆珉川还在后面喊着，一副无辜的样子，“叔叔明白了，我们回家好么？”
这个点下晚自习的只有高三和初三的学生，故没什么人围观。
陆熙攘吸了口气。明明是有些热的天气，陆熙攘却感觉口腔内冷得令人打颤。
他重复了一遍陆珉川的话：“回家？”
陆熙攘淡淡地盯着他。许久，哂然道:“你那叫家啊。”
“熙熙。”陆珉川的声音压得很低，在警告陆熙攘，同时也是自说自话的安慰。
“别这么叫我，我有点犯恶心。”陆熙攘笑了一声。
对于陆珉川来说，陆熙攘只是一个他身旁固定的玩偶。他看似不会哭不会闹。但也只是看似而已。
“行。”陆珉川带着温怒的笑容，坦然地怂了怂肩，“你可以不回来，我批准你。”
“不用你批准。”陆熙攘顺势要走，与陆珉川擦肩。
路旁的街灯擦过浓郁的夜色，远处单元楼里一个个小方块在慢慢隐匿在月色里，安宁且平静。
陆熙攘第一次和人用这种语气说话，但他不觉得失态，就是觉得爽，非常爽。
爽完之后陆熙攘同学就要思考一下今晚住哪了。
他只记得昨天晚上，那家烧烤店好像叫……陈叔小烤？
先去看看再说吧。
陆熙攘心情大好，他想哼首歌对得起他这心情，但是想来想去也没什么歌哼。
早上邢烟深哼的歌怎么唱来着？
陆熙攘没记住词，只记得几个旋律。他便把这几个旋律翻来覆去，哼了又哼，像是牙牙学语的小孩子。
男生经过一排排店铺，在最繁华的地段找到了陈叔小烤。
拉开玻璃门，熟悉的风铃叮当震响。
“请问这里是有在出……”/“欢迎光临。”
风铃声戛然而止，似夏夜里涌动的晚风。
邢烟深掀开帘子，有点惊喜；“学长？你决定好啦？”
陆熙攘应声：“能带我看一下么？”
邢烟深一边应着“可以可以”，一边解着围裙：“依伯，我带学长上去看房子哈。”
他伸手抓住陆熙攘的手腕，往楼上走。
“我……”
陆熙攘大概是被邢烟深的阵仗吓到了，人有点呆滞。
邢烟深把人带到楼上了才发觉，慌忙松开抓了一路的手腕：“不好意思啊学长，我平时一个人住太孤单了。”
他笑了笑，但算不上腼腆：“有个人陪我，有点激动。”
陆熙攘收回视线，摇摇头说：“没事。”
挺闹腾一小孩儿。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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