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是的，师范大学站不存在了。
强烈的恐慌让张辰浑身忍不住地发抖，他看见一个从电梯下来的中年男人，立刻扑了过去，近乎疯狂地抓住他的胳膊，“师范大学站……下一站是师范大学站吗？”
那男人看见他这样子，很是诧异地后退了两步，以为看到了什么精神病。他无比嫌恶地甩开他，小跑着离开，口中还念叨着：“什么师范大学站……不知道，没听说过！”
这句话像锥子一样将张辰定在原地。
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侵占了他的每一个细胞，他脑子已经无法思考，他只得一遍一遍地抓住路人，不断地重复问同一个问题。
“你知道师范大学站吗？”
然而得到的答案却是一致的，他们从未听说有这样一站。
师范大学这个地铁站，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深入毛孔的恐惧淹没了张辰，他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个仅仅距离学校不过百米远，他日日往返的地铁站，怎么会不存在啊！
他起码从这里上下车超过百次，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轻松地在车站里走一来回，他甚至记得在靠近厕所旁的那个垃圾桶盖子上破了个洞！
而现在他们告诉他，这个地铁站不存在，自始就没存在过。
张辰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或许他已经没有“心情”这种东西了，他感觉自己坠落在了一片漆黑的浓雾之中，这里有无形的网在一点点收紧，而他逐渐变得窒息，且无路可逃。
张辰走出了地铁站。
既然不能在师范大学站下车，那么他干脆从这站下，之后自己走回去。
张辰站在地铁口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之后打开了手机上的地图软件。
他从没在市图书馆站下过车，并且地铁不像公交，两站地之间间隔还是比较远，为了防止走错路，张辰还是想用地图搜一下。
他在地图上输入了“师范大学”，然后，却在看到跳出来的那行字时狠狠怔住了。
“您输入的地址不存在。”
张辰：“……”
他盯着手机屏幕好一会儿，怀疑是手机出了问题还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师范大学”
他重新在目的地一栏输入了这四个字。
“请输入准确地址。”
“师范大学”
“无法定位！”
“无法定位！”
“无法定位！”
……
张辰拿着手机望着天，天空堆满了厚重的铅灰色云层，密不透风，笼罩在大地，像黑压压的棺材盖。
张辰又感受到了那股让人绝望的窒息。
怎么会搜不到？
怎么会搜不到！
经历了一路上各种匪夷所思的事，张辰的心态彻底爆炸。他发泄似的近乎疯狂地用拳头砸着手机屏幕，就像对待一件年久失修无法正常工作的老旧家电，祈望通过这种暴力的方式让他恢复工作。
砸完之后，他重新打开地图输入那熟悉的四个字。
“无法定位！请您输入准确位置！”
“艹！”
张辰大叫一声，一拳锤在旁边的路灯杆上。
路人被他这疯狂的举动吓了一跳，纷纷远离。
张辰胸膛剧烈地起伏，手指关节破皮哗哗流血，他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疼。
就在这时，一个极为惊悚的念头闪现在脑海。
张辰瞬间感觉到头皮发麻，他疯了一般想将这个想法赶走，但它却像有毒的种子一样瞬间在他的神经丛中生根发芽，并且肆无忌惮地生长。
挣扎良久，张辰再一次掀亮手机屏幕。
只是这一次，他的整只手都在颤抖。
磕磕绊绊地输入那四个字，之后张辰下意识闭上眼，像等待宣判的死刑犯。
这一次，他打开的不是地图软件，而是百度百科。
他在百度上，搜索了他学校的名字。
眼皮剧烈地跳动，张辰缓缓睁开眼睛，看向掌心上那五寸见方的屏幕。
京都师范大学、北海师范大学、长安师范大学……
一连十几个词条，就是没有他所在的s省师范大学！
他屏住呼吸，搜索s省师范大学官网、s省师范大学教务处网站、s省师范大学研招网……
全都没有。
关于s省师范大学的词条是空的。
s省师范大学，根本就不存在！
张辰感受到排山倒海席卷而来的窒息感，他一遍又一遍在搜索框中搜索与他所在的师范大学相关的词条，但得到的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甚至他还搜索了s省的大学都有哪些，下面的回答把全省包括所有专科院校都列了出来，就是没有他的母校！
在这一瞬间，张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是师范大学地铁站不存在，而是他的学校s省师范大学根本就不存在！
在地图上彻彻底底的消失，在互联网上也根本找不到它存在过的印记。
鬼使神差地，张辰脑子里忽然回荡起医院里那个跳楼的人说的疯话，“这个世界上有无数个看不见的门，你无意中走进去，便会发现那是一个和现实几乎一模一样的世界，但主宰这个世界的是混乱和无序，空间和时间将完全扭曲，所有的物理规律都不复存在……并且人一旦进去，就再也别想走出来。”
“你已经在门里了……”
巨大的恐慌将张辰淹没，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晕过去。
如果说一开始他对于这话显然不屑一顾，但现在回想起来，每一个字都让他头皮发麻。
他难道已经在无意中走入了那个“门”？那他现在所处的世界，到底是真是假？
张辰痛苦地抱住头，脑子里一片乱麻。
“需要帮助吗？”一个温柔的女声忽然出现在他耳边。
张辰睁开眼，看到一辆红色的轿车在马路边停了下来，一个年轻的女士探出头，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见他没反应，还以为没听见，于是耐心地又问了一遍。
“需要帮助吗？”
张辰沉默地看着她，良久，忽然感到脸上湿了一下。
张辰怔了一下，之后用手抹了把脸，奇怪，是眼泪诶。
他记得自己从懂事起就再也没有哭过了，为什么这会儿会有眼泪淌下来呢？
张辰看着这个女人，对方头发乌黑，发尾有一个小卷，托住微微鼓起的两颊，整个人异常温柔。
张辰感觉到心中的盔甲似乎开始有了松动和裂纹。
无关任何情爱，只是这一瞬间的脆弱，让他忍不住想要跟这个愿意帮助他的人情绪。
他想说，他好害怕啊，他找不到家了……
张辰张了张嘴，喉咙嘶哑，勉强发出一点破碎的声音。
面前的这位女士一点都没有不耐烦，反而认真地看着他。
张辰近乎感激地看着她，然而就在这时，他的目光忽然凝固了。
他的余光撇见，在女人旁边的副驾驶上，有一只鸽子。
而这个鸽子，那黑豆一般的眼睛，正在看着他……
“啊！”张辰控制不住地大叫一声。
视线里的景物在一点点扭曲、崩塌，他看见大楼倒塌，地面倒悬，路边的车辆用喇叭奏鸣出了《葬礼进行曲》，经过的行人在一边大笑一边尖叫。
张辰跌坐在地上，两腿胡乱蹬着，手脚并用地倒退。
在一片混乱中，他看到墨一般地黑瞬间弥漫上了女人的眼球，之后她的眼睛一点点缩成了圆豆大小。
像一只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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