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张辰跌跌撞撞起身，几乎是逃命般地离开了这个公园。
他脚步踉踉跄跄，每走一步，几乎都要神经质地回头，看有没有鸽子跟着自己。
“艹，走路不长眼睛啊！差点撞上知不知道！”
耳边是刺耳的刹车声和司机气急败坏的国骂，但张辰已经听不到了，他的耳朵里响起一阵又一阵的嗡鸣，最后全部变成鸽子“咕噜咕噜”的叫声。
前方不远处就是地铁站，张辰一头扎进去，哆哆嗦嗦地过安检、买票，全程神情恍惚，状似游魂。
地铁里的安保人员看见张辰这样子，不禁互相对视一眼，握紧了手中的防爆叉，还特意在安检的时候仔细搜查了他的全身。在确认完全没问题后，才狐疑地放他离开。
张辰跟随着人流下到了等车的位置。
三分钟后，地铁裹挟着地下的凉风在乘客的面前呼啸而来，又缓缓停住。
自动门向两旁分开，张辰坐到了靠里的座位。
这趟地铁从怀远门始发，到人杰公园终点，中间距离终点站还有三站的位置会经过他的学校师范大学。
张辰刚一上车，身体就像完全支撑不住一样，瘫软地斜靠在了椅背上。
地铁在隧道中如长龙般穿梭飞驰，随着一站站的停靠，车厢内的人越来越多。
此时正值晚高峰，忙碌了一天的人们挤在铁皮罐头一般的车厢里，狭小的空间充斥着打电话的声音、小孩的哭闹声、家长带着疲惫的呵斥，还有手机外放的嘈杂的土味短视频声音……
在这滞闷的空间里，像一锅乱炖大杂烩。
如果是在往常，张辰可能会觉得烦，甚至会为了屏蔽这些嘈杂的噪音儿带上耳机。但此时此刻，他看到这一张张生动鲜活的面孔，竟然生出一种异样的踏实，感觉自己是真正活在真实的世界上的。
这种充满了人气的安全感让张辰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一点点放松下来，身体的疲惫也一点点从骨头缝里渗进四肢百骸，他感觉浑身无力，意识也开始变得混沌起来，很快便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车厢里人少了一大半。
原本狭小的车厢变得空旷了许多，几个人三三两两分散开坐在不同的地方，中间隔了很多空位。
张辰眼睛酸胀，一点点适应了光线，才逐渐回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
医院、鸽子、地铁……
就在这时，头顶的女声提示音响起，“尊敬的乘客您好，大通街到了，请您带好随身物品，按秩序下车……”
张辰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坐过站了！
兴许是这一觉睡的太沉，连地铁报站都没听见。
他本应该下的站是师范大学站，在这之后才是蒲河站、大通街站。
根据现在的报站提示，他已经错过了两站。
张辰立刻站起身，在红色指示灯闪烁的时候飞快冲出了车门。
刚一站定，背后的自动门便缓缓闭合。
张辰揉了把脸，想让自己清醒一些，之后向着对面的站台走去。
事到如今，只有再从反方向做回去了。
很快，等了两分钟，返程的地铁呼啸而至。
犹豫距离始发站仅有一站，车厢里的人很少，张辰随便找个空位坐下，看着头顶的线路图发呆。
本站是大通街站，下一站是蒲河站，之后等地铁再次停靠，就是他所在的师范大学站。张辰核对确认过后，思绪开始放空。
这趟线路从大一开始他已经做了好几百回，不会出差错的，如果不是他方才睡过了，根本就不会坐过站。
不过一想到刚才的事，张辰的脑海中就自动浮现出鸽子那双黑溜溜像豆子似的眼睛。
身体中仿佛有电流流过，张辰忍不住一个激灵。他摇了摇头，想尽力甩掉这个念头，但那个诡异的画面却牢牢占据着他的脑海，始终挥之不去。
张辰又开始烦躁起来，不过好在这次只需要称作两站，路程很短。
很快，地铁上熟悉的报站女声开始响起，“尊敬的乘客您好，市图书馆站到了，请您带好随身物品，按秩序下车……”
张辰的表情僵在脸上。
如果他没有听错，这个提示音说本站是“市图书馆站。”
为了确认，他匆忙用目光扫车门上方显示的动态线路图，果然，此时此刻代表市图书馆站的小圆灯正在闪烁。
张辰凌乱了。
不过短短五分钟，他竟然又坐过站了！
大通街站、蒲河站、师范大学站、市图书馆站……
他方才在大通街站上车，本来只要做两站就好，现在却来到了市图书馆站……
张辰像个木头桩子似的愣在原地，脑子里一阵一阵发懵。
他难以置信，在自己这么熟悉的地方，会接连两次坐过站，并且第二次上车地点和目的地车站只隔了两站。
两站，不过五分钟，他没有睡觉，也没有走神，怎么可能会毫无知觉地又多坐了一站？
张辰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但时间却不等人，车门的警报声已经响起，示意列车即将再次启动。
张辰的腿先于意识有了反应，支撑着整个人十分恍惚地下了车，之后又本能地走到对面的站台再次等车。
这次只要一站，从市图书馆坐回师范大学。
张辰看着等时牌上“距离本次列车到站还有5分钟”的字眼，大滴大滴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他强烈地感觉到有哪里不对，伴随着“砰砰”的急促的心跳，心中那股强烈的不安快要撞破胸膛。
他越想越觉得诡异，如果说第一次坐过站还能用睡着了来解释，那么第二次，在自己完全清醒的下，怎么可能再次错过那么重要的站点？
忽然，鬼使神差的，那双诡异的鸽子眼又一次在脑海中闪现，像是在嘲笑他的遭遇。
张辰咬了咬牙，浑身上下每一根神经都绷紧，这种强烈的紧张感让他的手都有些发抖。
终于，隧道的深处传来亮光，地铁缓缓进站。
张辰收敛了其他心思，从刚一上车开始，目光就一直盯着上面的指示牌，不转眼珠地看着，每一秒都不错过。
列车在黑洞洞的隧道中呼啸而过，发出低低的“轰隆轰隆”的嗡鸣声，像是来自地底的巨兽。
张辰咽了咽口水，心脏也像越发密集的鼓点一样狂跳。
一站很短，很快，列车行驶的速度便再次降下来，两边开始有亮着灯的广告牌闪过。
当列车徐徐停下，隔着透明的玻璃门，张辰看到了表情木然的等车人，以及前方站台处那个无比醒目的站牌。
蒲河站，到了。
张辰浑身血液涌上头脑。
他就这个保持着即将迈出去的姿势，一手抓着栏杆，眼睛死死等着前方的站牌。
外面等着上车的乘客诧异又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还有一个大叔干脆撞向他的肩膀，“下不下啊，别挡路。”
张辰被撞的踉踉跄跄，最终被推挤着下了车，只不过这并不是他的目的地。
蒲河站。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来到这。
市图书馆、师范大学、蒲河站……
这三个站点仿佛一条线上按顺序串好的三个珠子，他毫无可能抛弃中间的那一个直接跳到最后一站。
并且方才在车上，他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车门上方的线路图上，在这两分钟之内，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列车在中间从未停靠过。从市图书馆站上车，等地铁再次进站时，就是蒲河站了。
张辰直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地铁站，意识到了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事实。
其实，折腾了这么半天，根本就不是他坐过站了。
而是，师范大学站，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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