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赴宴

黑夜，最令人可怕的，不是黑，而是未知。因为未知，夜，会变得比平日里更加漫长，而在黑夜里蹲守黎明的人，会显得异常煎熬。

        在这漫长的一夜里，我彻夜无眠，想了很多种情况。

        瑜凌霄的出现，让原本充足的三天准备时间变得未知，城外的军队能否如计划一样及时埋伏到城内，也成为未知。瑜凌霄到底是无意泄露了我们的消息，还是有意背叛投靠了慕天兆，这些都不好说。如果不能赶在长老会上夺下周国的实际控制权，那么等白川那边慕老头子反应过来，带着大军与慕天兆里外夹击，我们极有可能会被困死在这里。

        而慕天宁迟迟没有传来最新的消息。整个上京的夜静得有些不同寻常。阿水和阿木一直谨慎地守在暗室门口，轮流休息，始终保持一人是清醒的状态。

        慕亥也没有回过医馆，江一等人的消息也一直没有传回，白羽为避嫌，更是不敢来报信，所有人仿佛都一夜消失了一般，我只能耐心等待。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次日晚上，慕天宁派人传来消息，说明晚幕天兆将在尚林宫宴请京中要臣及家眷，还有十二家族含族长在内的重要人物进宫用餐，长老会要定的事情已经等不到第二日的朝会进行了，极有可能会在明晚的宴会上就定下来。明晚的尚林宫夜宴，就是正面对决之时。

        “世子可说接下来的计划？”我皱眉问来人。

        那人递过来一包衣服，道：“这是胡大公子送来的，世子说，届时胡大公子会帮您入宫。”

        “幕天兆他们还在搜捕你们世子么？”我问。

        那人摇头：“今日突然就没人再搜捕了。”

        我眉头紧皱：“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你们世子一声，让他小心明晚的宴席，兴许是个鸿门宴。”

        “是！”那人领命告退。

        “小公子怀疑明晚的宴席是为抓捕世子而设？”阿水看来人离去，紧张地问道。

        我端起茶杯眼眸微阖，道：“不管是不是，明晚他们肯定有所布局。幕天兆是想做两手准备，若是慕天宁出现，便在他出现之时将他杀死，若是没有出现，那么明晚，这周国的国主就将变成幕天兆了。届时……”

        “届时，这座城便会成为我和慕天宁的葬身之地。”

        阿水脸色一变。

        “江一那边有消息了么？”我问。

        阿水点头：“小公子放心，江大哥那边回话说他们已进城，东西已备好，明晚若一切顺利，定会及时呈上，倘若…失败，他会誓死护好那东西。”

        “好。”我不再问话，抬手让他们去隔间休息。

        明日，将是场硬仗。

        我掏出那包衣服中的一封信，陷入沉思。

        前往上京王宫的道路有两条，其中一条便经过医馆所在的平尧街。

        申时，赴宴的达官贵人和世家族长的马车陆陆续续自长街而过。

        一队入宫赴宴的马车经过医馆门前，突然停下。两个小厮扶着个捂脸咳嗽的孱弱公子来到医馆门前。

        “快来人，我们二公子突发旧疾，快请你们大夫过来看看。”一个小厮进门便喊道，“快点，一会儿我们公子还要进宫赴宴呢。”

        阿水使了个眼色，立刻着人将他们引入内堂。

        刚入内堂，那二公子放下袖子，不再咳嗽，眼眸明亮，直视过来。

        “你便是我大哥要送进宫的人？”

        他眼神玩味，盯着和他穿一样衣服的阿木问道。

        阿木有些紧张，顿了顿，回了一个字：“嗯。”

        “呵，不过尔尔。”那二公子寻了个座椅坐下，斜靠过去，单手支起来又看了看穿着小厮衣服的我和阿水，笑道，“就凭这两个娘里娘气的小护卫，今晚你可得小心着点了，刀剑无眼，祝你们好运。”

        “我在这里恭候各位成就大业。”他轻飘飘地说着，一副幸灾乐祸旁观看戏的做派。

        我眉头微皱，不置可否。胡卿原本的意思是让我扮作这个胡二公子入宫，但以防万一，我让阿木临时代替我，而我届时处于暗处，更方便一些。

        我悄悄拽了拽阿木的袖子，他愣了下，抬手抱拳，对那胡二道：“多谢二公子相助。”

        言罢，阿水扶住阿木，阿木拿袖子捂着脸咳嗽，仿着先前的入门的样子，重新坐回马车里。

        马车前行，往宫里缓缓而去。

        马车在南宫门处被拦下。

        “宫里的规矩，从此门开始，马车不允许入内，烦请车里的大人下来步行。”守门的侍卫拦住马车，声音洪亮。

        我和阿水跳下马车，朝那侍卫拱了拱手：“多谢大人提醒，我们公子这就下来。”

        “你们是胡家的？”侍卫继续问，“请问是胡家哪位？”

        我捧出名帖：“这是我们二公子胡靖。”

        “原是胡二公子，失敬。”侍卫亦是拱手，“胡二公子，请。”

        阿木下马车，摇着纸扇，冲那侍卫点了点头，抬步头也不回地在宫人的带路下往尚林宫而去。

        我一路跟着，一路悄悄观察。南宫门到尚林宫总共经三重宫墙，第一重是刚入宫的那道墙，城墙之上驻有护林军百余人。二重城墙是四面相围的瓮城，四周极高，没有太多护林军驻守，只有四角城楼设有箭台，最适合用弓箭由上往下射杀，而奇怪的是，此处瓮城却堆了许多柴堆，隐隐还有油味；第三道宫门与第二道门之间地面上，经纬纵横，是一整面棋局布置，几个环抱粗的石棋错落分布，行至此处，宫人回首提醒：“此处有机关，请勿乱跑，跟着奴家走吧。”

        我们紧跟着他，沿着中间狭长的中轴线而行，穿过第三道宫门，便是一片平坦空地，白玉地砖铺就的广场巍峨壮观，青色的宫殿平地矗立，拾阶而上，一只白虎的雕塑栩栩如生地盘踞在高台正中央。

        而高台之下、平地之中，赫然站立着数千银甲士兵。三重宫门加上着数千士兵，将着尚林宫宴围得水泄不通。

        我心中暗笑，想来，若是今晚这些世家族长及数百要臣不同意幕天兆登位，大概率就要被当场分尸了。

        掌灯时分，官员陆续到齐、入座。正宴还未开始，相熟的官员之间开始寒暄。阿木模仿胡二的散漫模样，歪在案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瞧着舞台上的演奏。

        我环视一圈，终是找到几个熟人的面孔。

        白羽仍旧坐在瑜凌霄身边，两人有说有笑地品茶赏乐曲，似乎丝毫没有芥蒂一般。幕天兆和幕天席兄弟二人尚未出现，那个李野也不在。胡卿坐在隔壁，正和几个世家族长聊天。

        “胡大公子，今日难得将你家二公子带出来，怎么不介绍介绍？”一老者问话。

        胡卿笑笑：“舍弟怕生，本不愿来人多之地。今日不过是迫于家父威严，他才肯过来，此刻若是喊他，大约要急着回家了。”

        众人哄笑，一齐看向阿木，阿木闻言十分配合地拿扇子挡了挡脸，低下头去不自觉地咳了两声。由此，众人便歇了与他打招呼的心思。

        我又看了看，除此之外，便再无熟悉的面孔。

        也不知慕天宁会怎么进来？江一他们也不知道在哪里。手心莫名生出汗意，一股不安弥漫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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