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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第七十四章夏逝成秋


“太弱了。”

        淡蓝的水幕包裹住了怀休,也轻而易举地挡住了天雷。但天雷的出现给夏瑾争取了时间,他急忙侧过身,灵剑剑锋划过了他的胸膛,留下一道狰狞可怖的血痕。

        灵剑在半空挥舞,甩去了滚烫的鲜血,怀休并未乘胜追击,而是侧身望向了身后,恍然大悟:“隐息符,怪不得并未发现你呢,可惜你一旦使用法术就暴露了。”

        黑暗中并未传来声音,怀休刚抬手,那边夏瑾已捂着胸口呼唤道:“出来吧,你不主动出现,师兄便要直接将你打成重伤了。”

        以他如今的修为,可承受不住怀休师兄的一剑。

        不远处黑暗开始扭曲,夏辰撕下了隐息符,一边冷漠戒备地盯着怀休,一边飞快地挪到夏瑾身前做保护盾。

        见状,怀休赞赏地笑了:“师弟,你收了一个好徒弟,”说着,脸色又沉了,“可惜你这徒弟没遇到一个好师傅。”

        夏瑾咳了两声,面无表情:“怕是在你眼里,无论我这欺师灭祖的存在还是修为低下的师娘,都不该教导堂堂雷灵根吧。”

        怀休点头:“这是自然。”

        雷灵根却恼了:“我师傅是谁,跟你完全没关系!”

        “不,有关,这么好的苗子,不该浪费掉。”说着,灵剑的剑尖再次对准了夏瑾的喉咙,“不过在这之前,我得先处理这孽障。”

        后世野史记载,后蜀投降的那一夜,皇宫附近的树林里电闪雷鸣,树倒山倾,犹如天神发怒。次日早,宋军前去搜寻,发现林中死了一名宋兵,身上伤痕累累,却无一是雷电导致,周围还散落了数张符箓以及一地灰烬。

        后蜀百姓感惑是因皇帝被擒导致,在宋军战战兢兢押送后蜀皇帝时,数万老百姓冒着生命危险前来迎送,浩浩荡荡的队伍跟了数百公里,场面极为震撼。

        宋军进攻快速,回程却极为缓慢。

        乾德三年六月四日,宋军押送后蜀皇帝抵达开封,早早等在那儿的穆映秋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地在军队中寻找。返程回来的士兵各个灰头灰脸,不知为何竟都像松了一口气。

        没有在人群中找到熟悉的两个身影,她以为是因为他们职位低下被留在了城外,便又逆着人流去城外寻找。排成数列的士兵规规矩矩地站着,并未动弹,她视力极好,可在外围转了好几圈,依旧没看到夏瑾和夏辰。

        不详的想法油然而生,但她只愿相信是自己看走了眼!

        躲到人迹罕见的角落,她从包袱中摸出一张传音符,用朱砂写上夏瑾的生辰八字,刚驱动符箓就出现了让她震惊的一幕——符箓刚浮起就自燃了。

        “不可能……”她红了眼,赶紧趴在地上又重新写了一张,“不可能的!不可能……”

        一张又一张符箓自燃,黑色的灰屑如雪般落下。

        “不可能的啊…不可能的……”

        包袱中的传音符被用光了,她就现场画符,然而被燃烧殆尽的符箓无一不是在阐述一个事实——接符的人已经不存在了。

        可是怎么可能?

        那么多符箓,辰哥儿又是个会法术的,怎么可能护不住一个人!

        捏着仅余的一张空白黄符,她粗粗地喘了几口气,这才粗鲁地塞进包袱里,状若癫狂地跌撞入城。路边士兵们早已散去,有些在收拾包袱准备回乡,有些正与自己的亲人拥抱在一起,路边不断传来欢呼或哭喊。

        打胜仗了……

        他们的家人都回来了……

        那我的夫君呢?

        我的爱人呢?

        你在哪?

        城中有一角落是专门摆放死去士兵的遗物的,大多是各自的名牌,毕竟带着尸体回来不方便。这个角落人不多,毕竟能够鼓起勇气面对事实的人太少了。

        穆映秋躲它躲地像遇见瘟疫,却又频繁地望过去。

        六月天的风,她竟觉得阴凉无比,垂落下的零散发丝粘在了脸颊上。好一会儿,她才鼓起勇气走了过去。架上挂了不少木牌子,有些还挂了些明显是遗物的小物件。

        她从最上面的第一个开始寻找,一个、两个…十个、二十个……一直看到了尾,没有夏瑾或夏辰的木牌,也没有他们残留的遗物。

        活着……

        庆幸冲破了她紧闭的呼吸,眼泪又忍不住落下,划过她惨白却激动勾起的嘴角:“活着…我的阿瑾还活着,活着……”

        一定是被那仙人带走了,一定是的!

        “你是…夏瑾的家人吗?”

        身后传来一声忐忑不安的声音,见她回首时,清秀的少年眸中闪过一丝惊艳,可这点惊艳很快就被担忧和同情所取代:“夫人,你在这里是找不到他的遗物的,它被将军带走了。”

        笑容瞬间僵住,穆映秋呆滞地瞅着他,哑声问道:“你这是…何意?什么遗物?为什么会被带走?”

        少年扯了扯嘴角,迟疑了会儿才为难道:“将军不让说,这事情在军中是禁制。总之…总之你若想取回夏瑾的遗物,最好是去找将军。只是他进皇宫去了,不知何时才会出来。”

        说完,少年便脚底抹油地跑了,可见这件事确实让人忌讳的很。

        穆映秋像个迷路的孩子般,懵懂地不知该怎么办,只能顺着本能转身去了皇宫的方向。宫门很多,但一般从哪里进去就会从哪里出来,她就等在那将军的车马附近,呆呆地看着门口。

        她从白日等到了黄昏,又从黄昏等到了即将入夜。那高大威严的大将军才伴随着伙伴一起走出,等到她呼唤时,伙伴们都嘻嘻哈哈地推搡着那大将军。

        大将军无奈地踢了他们一脚,却没靠近她,只是提高嗓门喊道:“你有何事!”

        穆映秋上前屈膝行了一礼,道:“民妇乃是士兵夏瑾的妻子,听闻夫君遗物在将军那儿,特来…询问。”

        后面的嗓音已是哽咽难耐,眸中期待的亮光如烛火般忽明忽暗。可当“夏瑾”二字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僵了,连空气都禁了声。大将军仔细瞅着她的脸,将她拉到一边角落后,忽而也抱拳结结实实地还了一礼:“这位夫人,你夫君的事…我很抱歉。”

        穆映秋:“为何…道歉?”

        大将军放下手,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夫人可知你夫君是道人?”

        穆映秋脸色更白了:“他用了符箓是不是?”

        大将军语气更坚定了,可很快神色跟白日那少年极为相似,极担忧又同情:“是,夫人稍等片刻。”他转身从自己的车马上取下了一个陶罐和两把断剑,断剑的剑柄上还挂着木牌,“这是夏瑾的尸骸及佩剑名牌,与他同行叫夏辰的士兵…只余一把剑和名牌了。”

        穆映秋不敢接,她怕她接了,恐惧就会变成事实了:“你怎知…这是阿瑾的尸骸……都被你烧了…我、我怎认得出来?你是想骗我是吗?怎么可能…我给了他那么多符箓…那么多……”

        “符箓是夫人给的?”大将军反射条件问了句,可很快就意识到这事情已经不重要了,“实不相瞒,蜀皇投降那日…出了些问题,我等怀疑是你家人替我们挡了灾。天气炎热,带着尸身不方便,又不好将你相公当地掩埋,我只好自作主张焚烧尸身带回尸骨。此事我已禀告了皇上,明日大约圣旨和赏赐就会送到你那儿。”

        穆映秋双手指尖一抖,茫然抬头:“人真的…没了?一个都…没了?”

        大将军面露不忍,却依旧肯定点头:“是,很抱歉。”

        “……”

        “但你莫要担心,朝廷的赏赐很是丰厚,你日后——”

        “我不要赏赐!!!!!!”穆映秋突地大喊,整个人彻底崩溃了,咚地一声就双膝跪了下去揪着他下摆撕心裂肺哭喊,“我只要阿瑾!!!只要他!你把阿瑾还给我!还给我啊!还给我啊啊!!!”

        哭喊的最后,只剩下破音的喊叫,大将军被她扯地几乎要站不稳,却始终牢牢护着手里的陶罐和断剑:“人死不能复生,还请夫人…节哀。”

        回应他的,只是一声已经听不出人声的尖叫,以及喷涌而出的滚烫鲜血。

        等穆映秋从昏迷中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将军府的客房中,两柄断剑和一个陶罐正安静地放在了她床边。她不再歇斯底里地发狂,而是慢吞吞地坐起身,将陶罐和断剑抱进了怀里,仿佛怀抱的不是冷冰冰的器具,而是自己最心爱的家人。

        将军夫人闻声而进时,看到这一幕不由惆怅。她明白这种感觉,也害怕这种感觉,她也总幻想着,会不会有一天她的将军相公也会死在战场上,而她…将会变得跟这位夫人一样呆傻。

        她指挥着身后的丫鬟进入,热腾腾又香甜的肉粥气息填充了整间客房:“这位夫人,至少吃点东西吧,有力气了…才能带着你的家人回家啊……”

        穆映秋缓慢地眨了一眼,目光空洞已无明亮:“回家……”

        将军夫人亲手端着热粥递到她面前道:“是啊,回家…出征的士兵,最盼着的不就是回家吗?”

        穆映秋紧了紧陶罐,抬头望向将军夫人道:“我想…再见一见将军。”

        将军夫人:“可以,你先喝着粥,我派人去喊他过来。”

        大将军来地飞快,大概也是在等着。穆映秋依旧没有喝粥,看到他跨过门槛的身影,便直接问道:“我想知道,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将军看向了自家夫人,她点点头,带着一众丫鬟出去了,还顺手带上了门。大将军这才重新把目光投向了那陶罐,叹道:“具体的我也不甚清楚,只知道那夜树林电闪雷鸣,等平息后我再进去寻找,那儿已是一片狼藉,土地被掀,树木不是倒了便是被劈成焦炭,但有水迹,像是被谁灭了火。那时地上也只剩下断剑和你夫君的尸体了。”

        穆映秋终于有了明显的反应:“你是说…有雷声?”

        大将军点头:“遥远的已瞧见了闪雷,接连不断。若非那夜天气甚好,又是只劈那一片,我还道是要下雨呢。”

        穆映秋脸色却更显颓败,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绝望合上。

        将军夫人不知道他们在里面谈了什么,只是忽然间就见穆映秋提着包袱、抱着陶罐要离开,大将军追在她身后喊着圣旨和赏赐要到了,稍等片刻就行,顺便可以让人护送她回乡,可惜她完全当听不见。

        圣旨倒是来地很及时,恰恰就把穆映秋堵在了大门口。宣读圣旨的太监不明白大将军在急什么,瞧见穆映秋后就自顾自地开始宣读圣旨,上面并没有明白说清夏瑾和夏辰是怎么死的,只说立了功,所以特意赏赐下一堆东西。

        穆映秋等他读完后,看都不看他一眼,绕过那堆赏赐就走了。太监直接愣住,左看看右瞧瞧,最后望向了大将军,后者无辜回视:“她…不想要赏赐。”

        太监瞪眼了:“洒家还得扛回皇宫去!?”皇上听见还不砍了他的头!

        大将军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我去找找户籍记录,不若你们就找人扛到她家吧。”

        太监没出声,现在也只剩下这个方法了。

        赏赐比穆映秋更快抵达顺柏城,十几箱东西浩浩荡荡地抬到了穆映秋的屋前,然后…等着她回家开门。穆映秋沉默半响,让他们都抬到白红豆那边院子。

        白红豆和特意请假回来的穆鸿才已经瞧见了那陶罐,两人都红着眼默默将她拥抱住。

        她没吭声,只是呆滞地看着虚无的前方。

        同样站在院子里等的夏香夫妇也抱在一团哭泣,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谁都没想到说没就没了。熬过了怪物(黑眚)的杀戮,避开了永源镇的疯狂,可最终…竟是死在了平白无奇的战场上。

        啪!

        荆天睿面无表情地甩了自己一巴掌,觉得不够疼,又狠狠地再甩一记,随后噗咚一声朝着穆映秋和夏香的方向跪了下去,荆文山默默地陪着。他知道大哥不跪,心里就会撇着一口气,一口…当初口无遮拦说穆映秋会失去夫君和弟弟的话。

        等在一旁的太监见多识广,也没急着催,等他们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才将圣旨递给了穆映秋,这才算是交接完成了。

        穆映秋捏着圣旨,哑声道:“娘,这堆东西…你和香姐儿各分一半吧,我不要……”我…没资格要……

        白红豆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那娘先帮你存着,等日后用到了再取出来。”

        皇上很懂做人,若赏赐器具不能送人,放在老百姓家也不安全,被偷了坏了也算是一种罪(御赐的东西不可毁坏或丢弃),所以赏的都是些布匹和银子。

        门外人群里,荷姐儿等太监一行人走后才努力挤进了院子喊道:“赏赐阿辰有一份是不是!?我是他姐!我也有份!你们可不能独吞!”

        夏香难以置信地望向了她,不是震惊于她要贪赏赐,而是她这个大姐,似乎对弟弟的死完全没感到伤心,眼里心里只有眼前的这堆赏赐……

        莫名的,她心中一阵寒凉。

        穆映秋不想听闹剧,抱着陶罐就回了自己的屋。当天,白红豆将赏赐分开了两半,夏香又将其中一半分成两堆,其中一堆给了荷姐儿,并扬言以后跟荷姐儿断绝关系。荷姐儿完全没意见,这堆赏赐足够她在夫家过好。

        穆映秋阻止了夏香并为夏瑾单独办了一场丧礼,褐黄的泥土一点一点地将陶罐掩埋,她点上香,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从山上回来后,她特意找来了夏香、白红豆母子和荆家兄弟,提出道:“我要出门一趟,归期不定。”

        穆鸿才:“姐——!”

        “放心,”穆映秋抬了挡住了他的声音,“我不是要做傻事,我只是怀疑辰哥儿还没死,我得把他带回来。”

        夏香眼前一亮,急问道:“阿辰还活着!?真的吗?”

        穆映秋点头:“不过我也不确定,只是他存活的几率很高。”

        荆天睿倒是这群人里除了荆文山外最冷静的:“你打算去哪儿找?”

        穆映秋:“无相书院,我怀疑是那里的人带走了辰哥儿。”

        荆天睿:“你有把握?”

        穆映秋:“没有,所以我得慢慢来。店铺的事暂时交给你全权负责,若继续开着,我有办法制作药膏并及时送到你手里,你若想关了开其他的也行。”

        荆天睿:“方法稳妥吗?会不会对你有损?”

        穆映秋:“只是耗费些灵力,不算有损。”

        荆天睿想了想,点头:“好,店铺的事你放心,我也会照顾好你的家人,随时等你们回来。”

        穆映秋这才有了些许笑意:“大恩不言谢。”

        荆天睿摇摇头,拉住了荆文山的胳膊道:“当初是你救了我,经商也是我所愿,所以无需感谢。我们…我们是一家人,不是吗?”

        荆文山点点头。

        穆映秋神色动容,红着眼笑道:“是的,我们…是一家人。”

        穆鸿才看着他们,再也说不出劝说的话,只是紧抱住自己的姐姐哭嗓道:“我知道我去了也帮不上忙,甚至有可能是添乱,不过姐姐,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夏香连连点头:“阿辰的事千万别勉强!我不急的!只要阿辰和小夫人是平安的,我就很高兴了!”

        “谢谢…谢谢你们……谢谢……”

        出发那日,所有人都来送行,穆映秋注意到公鸡的脖子上还挂着一个小包袱,不由怔住了:“你要一起去?很危险的,如果小木被发现,他们会为了得到小木而杀了你。”

        公鸡抖了抖,却伸长了脖子叫了一声响亮的:“咯————”要跟去的意愿非常坚定。

        白红豆见状不由劝道:“就把它带上的,如今家里最厉害的就是阿翔了。”这可是公认的战斗鸡。

        穆映秋无奈一笑,笑容隐约竟有了夏瑾的影子:“好吧,各位都注意安全,如今家里容易遭贼,符箓记得时刻检查有没有损坏的。那么…我们出发了。”

        写上夏辰生辰八字的黄符被抛掷向天空,如在京师使用时的一样,黄符飘飘荡荡地去往了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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