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章人之本初
“……三才者，天地人。三光者，日月星。三、三纲者，君臣义。父子亲，夫妇顺。曰、曰春夏秋——曰春夏，曰秋冬。此四时，运、嗯…运不贵——”
啪~
戒尺轻轻一拍桌面，穆映秋双肩猛地一抖，把自己胖嘟嘟的小身躯往椅子里再缩了缩。
坐在对面的女先生并未打她，只是语气平静浅淡地提醒句：“运不穷。”
“运、运不穷。曰东南——”
“曰南北。”
“曰南北，曰东北——”
齐慧朝她脑门轻轻一敲：“西去哪了？”
穆映秋无辜地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反问：“先生，我不明白。”
“何处不明白？”
“您常说东南西北，为何一定要曰南北，曰东西？不能曰东南，曰西北啊？”
“……”因为书《三字经》是这样写的，而且不是曰东西，是曰西东！齐慧微微一叹，仔仔细细地跟她讲解了地理位置的方向辨认，把穆映秋听地连连点头一脸崇拜，但看那眼神…分明没听懂。
齐慧是个很聪明的女子，她不仅懂得多，而且温文尔雅，从未见过她生气，待人处物皆是温和。偶尔，在穆映秋读书读无聊了后，还会向知县申请带穆映秋出去玩一会儿。
因为穆映秋身份“特殊”，出门时身后总少不了跟上几个护卫。沿路走过时，不少村民都在窃窃私语喊着仙女，更夸张地已经跪下了，态度比拜神还虔诚。
齐慧拉着穆映秋肉乎乎的小手，看着这膜拜的姿态，眸中暗光一闪而过。穆映秋像是早习惯了这样的待遇，时不时挥挥手，见到冰糖葫芦还高高兴兴地冲过去要买，可最后却不用付钱，卖家直接送了。
“谢谢叔叔~”
“不用谢不用谢~嘿嘿~”
齐慧含笑看着这一幕，余光却像扫见了什么，微微侧首，只见不远处一府邸门前，一衣衫破旧的男子正拉扯着哭哭啼啼的女童，听言语竟是要把女童给卖了做丫鬟，签的还是死契。
可她的注意力却不是在男子身上，而是在女童身上。骨瘦如柴的女童浑身脏兮兮的，眼眸却极为澄亮，但是最耀眼的，竟是那凡人无法得见的…隐隐散发的绿色灵气。
一个无需人引导便入了道、天生灵力的灵童。
她嘴角微勾，饶有兴趣地看了半响，忽而拍拍穆映秋的小肩膀，指了指那边轻声道：“看见那位小姑娘了吗？”
穆映秋疑惑扭头：“瞧见了。”
齐慧：“先生教过你什么？”
她下意识就开始背：“人之初，性本善……啊~”聪明的小丫头反应过来自家先生的意思了，一手拿着冰糖葫芦，一手指了过去喊道，“来人，救下那个小妹妹！”
护卫们去了两个，经过一番争吵后，最终以十两银子成功把女童买了下来。被带到穆映秋前面时，女童一步三回头，直到亲爹摇摇晃晃彻底消失在街尾才绝望垂下了头。
穆映秋年纪小，很多事情还不懂，见她还在哭，便把自己的手帕递了过去：“妹妹别哭，以后我保护你！是我救了你哦！”说完，还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膛。
可惜这次没人夸她。
白洁的手帕近在咫尺，柔滑的布料、精美的绣花、被仔细熏过的清香无一不在预示着手帕的昂贵，女童看着自己脏兮兮的手，没敢接。
没人夸有些失望的穆映秋上手就把手帕怼到她脸上去，笨手笨脚地擦：“把眼泪擦擦，以后我保护你！我救了你的！”
忍不住又提醒一次，女童被擦懵了，还是没反应。
这下，穆映秋生气了，把手帕一扔，跺了跺脚大声喊道：“都说了，是我救了你！”
一看就很有钱的富贵人家发脾气，通常这种情况下不是被打就是被打。女童瞪大了眼，里面全是惊恐，若不是身旁还有几个高大的护卫挡着，恐怕早就扭头跑了。
齐慧忍俊不禁，摸了摸穆映秋的小脑袋瓜笑道：“嗯，秋秋真棒，真不愧是我们河信乡的小仙女。”
女童也终于反应过来了，瑟瑟发抖道：“谢、谢谢。”
“哼！”穆映秋哼哼唧唧，胸膛却再一次挺了挺，脸蛋微红，嘴角更是诚实地勾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哎，我叫穆映秋，妹妹你叫何名字呀？”
“狗、狗娃子。”
“这是人名？”她纠结地皱着眉，“那你姓什么？”
“姓白……”
“这正常呀？不管了！那以后你就叫小桃子了！甜甜蜜蜜又可爱的白桃！”穆映秋大手一挥直接给人改了称呼，“我已经买下你了，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丫鬟了！”
“好、好的。”
穆家对于穆映秋多了一个贴身丫鬟没什么表示，还乐闻喜见，全以为她只是缺了个同龄的玩伴。
却没想到，两个年后，他们才发现这个玩伴…太碍眼了。
这位名为白桃的“同龄玩伴”每日都会陪同穆映秋随堂上课，白桃很聪明，穆映秋需要学个五六遍才懂的东西，她学一遍就会了，时常得到齐慧的夸赞。
很多人都以为穆映秋会恼，可她没有，还真心实意地为白桃感到骄傲。
但她不恼，有人会恼。
深夜，白桃于床榻上突然被捆绑拖了出去，一路拖到了主院的园子里，被粗鲁地摁着跪下。园子的石桌边，知县捧着一杯清茶，看都不看她一眼：“听说~你很聪慧？”
白桃惨白着脸，娇小的身躯不住地颤抖着，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怕的。她不懂太多的弯弯曲曲，只是实诚地回道：“先、先生是夸过奴，说、说奴以后是个成大气的。”
“哦？小小丫鬟，志气倒是挺大。”
她不懂这跟志气有什么关系，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绑到这里来：“老爷，是、是奴做错了什么吗？”
“你可知，乡中人都说小女是何人。”
“听、听说了，都说小姐是仙女下凡。”
“那你可知，他们如何说你？”
“奴、奴不知。”
“好一个不知。”知县嘭地一声放下茶杯，目光冷冽，“来人，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企图越主害名的丫鬟拖下去重打三大板！”
白桃才六岁，三大板极疼又不至于打成重伤或死人，但她只是个孩子，孩子都怕疼，更何况是被主子给罚的。她瞬间就被吓哭了，凄声喊道：“老爷！老爷！奴不明白，奴做错了什么？老爷！请老爷明——啊啊！！！！！”
“堵住她的嘴，免的被秋秋听见了。”
“是！老爷！”
只是三个板子，一下子就打完了。白桃趴在阴冷的石砖地上，疼地浑身冒冷汗。当听见靠近的脚步声，下意识就开始发抖。动了动胳膊，只是一个轻微的动作就疼地她无法再次动弹。
她听到，他居高临下地说：“记住，你只是个低贱的丫鬟，若再让本官发现你让秋秋名声有损，本官就剁了你喂狗！”
放出威胁的话，甚至都不用等她回答，一行人便呼啦啦地走了，留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趴在那儿。可没过多久，一股清香靠近，有人温柔地将她扶了起来抱在怀里，叹道：“是我的错。”
“先、先生……呜呜~”
齐慧捏着衣袖擦了擦她脏兮兮的脸，道：“是我见猎心喜，忍不住多夸了你。却忘了，你再聪慧…终究只是个丫鬟，而秋秋…却是河信乡赫赫有名的仙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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