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火把的光亮从远处传来，脚步声、狗叫声以及长刀剑鞘碰撞声清晰可闻。
来的至少有十人吧。
要是沿来路出去，得翻过这个墙头，再沿着一大溜房屋墙根跑上百来米远，才能到沿街的围墙。
对方来得很快，来不及了。
洛阳袖筒往上一扬，一条带钩的长索激射而出，“叮”的一声，牢牢抓住房顶上翘立的兽首檐头。
伊州房屋建筑一大特色，便是房顶屋脊两侧，都有动物形状的翘檐。普通百姓家一般是立个燕子，府衙的屋脊上立的是传说中的龙九子嘲风。
借势一荡，洛阳身形拔地而起，轻而易居上了屋顶。
紧接着，长索再往前，勾住另一个屋脊。
便是这般，洛阳如猿猴般在屋顶上起落，转眼便来到沿街的围墙边上。再照葫芦画瓢，轻易就翻了出去。
洛阳拍拍身上尘土，笑得很开心。
那个暗卫估计是想给她一点教训。但不好意思，就算她没有轻身功夫，照样能轻易出来。
只是，以后得提醒下秦川，小心这些暗卫的反噬。
“洛姑娘！”一个影子一跛一跛地跑过来，边跑边激动地喊起来。
是田捕头。
之前洛阳交待他去准备车马，等把秦川救出来就立即走。没想到秦川不肯逃狱，她又立即改变主意与暗卫去了府衙，没机会与他会合。
“田头儿，你怎么在这里？”
“我见那边牢狱起火了，很担心你，便过来看看，结果正好看到两条人影翻进府衙去。我猜想是你，便一直等在这。洛姑娘，你没受伤吧？”田捕头满是担忧地看着洛阳。
洛阳很感动，微微一笑安慰他道：“我没事。秦川不出来了。咱们回去睡大觉，明天好好看戏。”
“看戏？”田捕头丈二摸不着头脑。
大年初二迎财神。
大街小巷到处都在祭拜财神，小孩子们成群结队讨要迎财钱。
一派喜气洋洋。
突然，地面轰隆隆震动起来，远处滚滚的烟尘中，十几匹骏马急驰而来。远远的，便听到有人大叫。
“让开！让开！昌王殿下驾到！”
街面上立即鸡飞狗跳，大人赶紧把小孩拉住护在怀里，街面上的小摊子掀翻了不少，滚落一地的瓜果蔬菜，被马蹄无情地践踏成泥。
小老百姓们脸色惶惶，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
良久，才有人对着远去的骑手悄悄啐了一口。
“呸！”
伊州府衙门口，知府扶着官帽撩起袍角急冲冲迎出来，脸色铁青不太好看。
他刚刚站定，十几匹快马风驰电掣奔过来，又齐刷刷在府衙门口驻足。
洛阳挤在人群中冷眼看去，“真是令行禁止，气势摄人啊。”
听起来倒是赞美的话，只是她嘴角下撇的样子，显然是在嘲讽。
为首的便是昌王。
他看起来三十来岁的样子，两道浓眉似剑，双目炯炯有神，国字脸，深深的法令纹，身材板直，看起来特别威严。
他从马上跳下来，身后的披风高高扬起，似乎自带出场bgm。
田捕头凑过来轻声说道：“洛姑娘，此人脚下虚浮脸色腊黄，恐怕内里早已掏空了。”
洛阳想起他收下商人献的绝色美姬的事情，微微一笑不予置评。
伊府知府躬着腰搓着手快步迎上来，刚想对昌王说着什么，忽然听到一阵清脆的铃铛响。
“叮铃铃，叮铃铃——”
此时府衙门前虽人员众多，但没人敢大声喧哗，便是马都勒口衔枚，突然响起的铃铛声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不远处，一辆华贵的马车缓步行来。
两马拉车，车有四轮，比一般的马车多了一马两轮，车厢也远比一般的马车宽大。车厢三面皆是昂贵精美的丝绸包裹，窗镶金嵌玉，车厢四角挂着精巧的金质铃铛。
洛阳瞧见昌王两道浓眉拧成了川字，好似很不愿意看到来的这个人。
不多时，马车行到近前。赶车的居然是个貌美的小丫鬟。她利落地跳下车来，先把象牙制的脚凳放好，才弯腰退到一边，“公子，到了。”
一双纤纤玉手掀开车厢上的垂珠帘，竟钻出个锦衣华服的美貌姑娘。
姑娘一双妙目含笑四顾，莲足轻踏踩在脚凳上，然后转身，对着车厢里温言软语道，“公子，奴扶着您。”
这姑娘居然也是个婢子。
车厢帘门再次掀开，一位穿着黑狐裘衣围着白狐围脖的公子出了马车。
他好似身体不好，捂着嘴强忍着咳嗽，身体大半都倚在美貌婢子身上，由着软玉温香将他扶到昌王面前。
“咳咳，下官程昶，见过昌王殿下。”
这么幅病痨鬼的样子，居然便是秦川寄予厚望的大理寺卿程昶！
洛阳眼睛直勾勾盯着这位病公子。只见他脸色白得像纸一样，一阵猛烈咳嗽好似要把肺都咳出来了，昌王只好皱着眉免了他的行礼。
洛阳眼睛眨巴：要不，还是改变计划，直接劫狱吧？
她这边正腹诽着，不提防那边程昶斜斜地扫了一眼过来，一下子就锁定人群中的洛阳。斜长的眼睛如狐狸一般，含着狡猾的笑，好似听到了洛阳的腹诽。
洛阳一个激灵，瞬间收起了轻视之心。再想回望过去，那边却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了，浑身上下充斥着懒散病弱。
“程大人身体可撑得住？咱们直接升堂如何？”昌王不与程昶寒暄，直截了当问道。
程昶又是一阵猛烈地咳嗽。
这当口，伊州知府凑到昌王耳边不知说了什么，昌王的脸瞬间铁青一片，寒眉倒竖瞪着知府，好似要把他生啖了一般。
伊州知府把腰都要低到尘土里去了。
程昶这才虚弱道：“殿下见谅，一路奔波，我着实有点累了。还请宽限一天，让下官去驿馆休息休息，明日，明日咱们再审案，可好？”
昌王转身大踏步迈进伊州府衙，“程大人自去休息便好，本王先去提审人犯。”
有兵士过来驱赶围观人群。洛阳看了眼程昶马车行进方向，与田捕头一起，远远地缀在后面。
伊州驿馆坐落在离府衙不远处。
洛阳一介百丁，原本是不能进入驿馆的。可是她一到驿馆门口，便见到程昶身边那位赶车的小丫头早早候着了，见她来了，也不多话，径直在前引路。
程昶一人独占了驿馆左侧的大跨院。刚迈进院子，便听到里面传来叮叮咚咚的琴声。
洛阳驻足听了一会儿，还怪好听的。
小丫头把田捕头拦在外面，只让洛阳一人进去。
沿着鹅卵石小径往前，来到一丛修竹一树红梅掩映的窗前。
寒冬时节，北风忽忽如刀刮。可这个房间的窗户却大大打开着，隐约还能闻见上好白檀香从房中散发出来。
程昶一根白玉簪子束发，脸也白得像玉一般，一任寒风从他俊逸的脸上的刮过，只专注地勾挑着琴弦，“来啦。”
声音清雅，身形挺拔，之前弱不禁风的病弱公子形象一点儿也看不见了。
洛阳上前毫不客气把窗户关上。
程昶手指一顿，摇头道，“真是不懂风雅。”
洛阳把一张纸拍在程昶面前，“这个，不能让别人看见。”
她这一巴掌用力之大，让琴桌上的焦尾桐琴跟着跳了两下。
程昶一双狐狸眼弯成了天上的月牙，笑了。
这一笑，让洛阳有瞬间的恍惚。
可真是，人间绝色啊！
“洛姑娘原来是如此飒爽的性子，我身边还缺个像你这样的人呢。不如忘了秦川，跟着我吧。”
洛阳：……这哪跟哪儿啊！
程昶却不待她答话，拿过一旁的黑漆面镶螺钿盒子，亲手取出里面一双水滴状红宝石耳坠。
“送给姑娘的见面礼。”
耳坠子晶莹玉润，不含一点儿杂质。便是洛阳这不懂宝石的人，也知它不是凡品，连连摆手道，“你我初次见面，礼物太过贵重，我受之有愧。”
程昶却拉过她的手，径直把耳坠子放在她心，半是嗔怨半是认真道，“你若不收，我便袖手，反正秦川的死活与我无关。”
洛阳愣愣地看着程昶笑起来比女人还妖媚的眼睛：“我以为，你们是好友。”
程昶大笑：“秦川跟你说的？他还真是天真。我啊，跟他是对头呢。我只忠于陛下一人，这也是陛下同意我来伊州协理此案的原因。我嘛，本不是好人，我的功绩都是踩着别人的尸骨建立的。我帮秦川，只是因为我想看他与昌王斗得你死我活的样子。很有趣。”
说完，他瞟了一眼案桌上的纸，“这是何物？证据？”
洛阳还没从程昶的话里回过神来，呆愣愣地点头，一时之间闹不清自己是该走还是该留。
程昶两根手指捏起证物，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药材。
“我猜，这确实与秦川的字迹一般无二吧。”
洛阳回过神来，答道：“你可有办法证明这是伪造的？”
“何必那么麻烦。”
下一刻，洛阳便见到程昶将那张药方撕了个粉碎。
洛阳：……这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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