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伊州府衙牢狱在府衙往东,门前用木质拒马排开,拒马后站着四个持枪狱卒,警惕地看着来往行人。

        牢狱前的街边种了一排柳树。现在这个时节,柳叶儿早掉光了,树顶上架了一个鸟窝,几只寒鸦耸着肩眯着眼站在光秃秃的树枝上小憩,等有人走近时才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喂,那边的,赶紧走!”狱卒冲着柳树下的两人吼道。

        “诶这就走这就走。”

        树下的两人忙不迭点头答应。

        这两人看起来是兄弟,高大的那位腿微有些跛,瘦小的那个脸上粘了挺多泥,看不清面容。

        他们手忙脚乱收拾着独轮车上翻倒的货物,只是手脚实在笨,刚把这个东西放好,那个东西又掉了下来。二人越发焦急起来,只是越急越办不好事情,倒把东西弄得更乱了,二人头凑到一处嘀嘀咕咕像是在互相埋怨。

        “洛姑娘,看起来这里加强了守卫。单是守大门的人便增加了一倍。更不提还有来往巡逻的人了。”

        这二人正是乔装打扮后的洛阳与田捕头。

        除夕夜里,胥吏与田捕头苦口婆心劝洛阳立即去钦州寻求叶老丞相庇护,洛阳执意不肯,反问胥吏,若他是洛阳会如何。胥吏本就做好准备与他家大人共进退,当下只得自欺欺人道“也许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千叮咛万嘱咐洛阳小心谨慎,只探听消息即可,千万别妄想从牢里把人捞出来。

        至于那些暗卫,都是他家大人直接指挥,没人知道他们如何联系,洛阳倒也不强求。

        “洛姑娘,咱们就两人,四拳难敌那么多手,万万打不过的,更别提把人从牢里救出来了。不如,还是找我以前相熟的兄弟,打探一下大人的近况,帮忙递个话好了。”

        “田头,不急。”洛阳将最后一件小货物放上车码好,笑道,“我没打算硬攻。”

        田捕头:“姑娘有什么妙计吗?”

        洛阳朝着那边一个仆役打扮的人一呶嘴:“喏,我等的人来了。”

        田捕头疑惑地向那边张望。只见那人手挽一个大竹篮子,径直朝牢狱大门走去。到了门口将一个乌黑的牌子一亮,守门的狱卒便直接带他进去了。

        “送饭的?”田捕头恍然大悟状,“你是想……”

        洛阳点点头:“我已经观察过了,从早至晚,三餐送了四次,四次都是不同的面孔。大概因为是年节时分,厨房里的人都是输流值班,或是从外面请了人来帮忙也不一定。”

        “可是,洛姑娘,”田捕头眉拧紧,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就算你混进去了,也把大人带不出来啊!他又不是一个小小的馒头,可以塞进篮子里直接带走!”

        洛阳轻笑:“还真让你说对了。”

        竹篮子塞不进,她的随身空间却可以。以前又不是没塞过。只是难免要暴露她的秘密。事关秦川的生死,也计较不了那么多了。

        田捕头:“什么?”

        洛阳:“总之我自我办法。你去备好车马,等人救出来咱们立即走。”

        夜幕降临,街上行人不减反增。

        从正月初一到元宵佳节,整整半个月时间,伊州府不宵禁不关城门,城东城北放花灯点花炮,热闹至极。

        只府衙牢狱所在之地冷冷清清,小老百姓们除非必要,一般都不打这儿过。晦气。

        守门的小狱卒伸长脖子看着天边绽开的五颜六色的烟花,无可奈何叹气道:“唉,大年节的,偏偏要搁这儿当门神。人家是热热闹闹看花灯,咱们呐,是冷冷清清喝西北风。”

        一个爆栗敲在他头上,“不要命啦!要是让大人听到,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小狱卒转头去看,原来是牢头。他嘿嘿笑着,腆着脸道:“头儿,你说咱们还要守多久啊?我想回家过年了。”

        牢头替他把帽子正了正,“快了,听说京里的大人物明天就到。他一来这案子就能结了。”

        “里面那位,”他用手比了个拉脖子的动作,“这次是真没命了吧?”

        牢头叹了口气,摇头道:“少议论多干事,小心祸从口出。”

        二人正说着,那头一个黑衣小厮打扮的人,手提着大大的竹篮子,躬身快步往这边走。

        牢头皱眉,不是已经送过晚食了吗?

        小厮大概刚从灶间出来,脸上到处是锅灰,黑黑的一张脸上,一双眼睛亮亮的,透着一股机灵劲。

        黑衣小厮将乌黑的腰牌往牢头面前一扬,低眉顺眼笑道:“大人吩咐送点宵夜给里面那位。”

        乌木制成的腰牌上篆刻“伊州府衙”四个大字,确实是伊州府日常行走腰牌。

        牢头一挥手,便让人带他进去。只是,他心里总觉得有点不对劲,看着小厮走远的身影发起呆来。

        “头儿,怎么啦?”

        牢头:“这几日来送饭的都是生面孔,总觉得有点不安。”

        小狱卒啐了一口道:“谁叫管伙食的是知府大小小舅子呢,人家背后有人撑腰,才不像咱们这样守规矩呢。为了收买下头人,大大方方给下面人放了假,反倒从外面雇人来做。哼,他们倒是舒服,啥都不用做,薪水照领。”

        牢头敲了敲小狱卒的头:“你呀,早晚死在这张嘴上,就不能少些抱怨吗?”

        小狱卒摸摸头,嘿嘿一笑:“我也就是在您面前才这样口无遮拦,到外面去,我就是锯嘴的葫芦。”顿了一下又道,“不过——”

        “不过什么?”

        小狱卒皱眉使劲回忆着,“总觉得刚才那人在哪里见过似的。”

        秦川关在最里面的牢室。整个牢狱里就关了他一人。

        带路的狱卒面色不虞,催着洛阳快走。眼看就要走到关押秦川的牢室前了,洛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哎呀,差点忘了,这是给几个官爷准备的,咱们厨里自酿的酒,给几位官爷暖暖身子。”

        狱卒接过酒,脸色这才好看起来,往竹篮子里一瞧,笑道:“没想到,一个阶下囚,吃得这么丰盛啊,居然有烧鸡。”

        洛阳眉开眼笑:“大人说得是,区区阶下囚,还真不配吃这些好东西。不如大人帮忙,用您的五脏庙替这只烧鸡好好超度超度。”

        狱卒哈哈大笑起来:“还是你小子上道。喏,最里面那间,自己去吧。”

        说着拿着烧鸡拎着酒瓶去找他兄弟一起帮烧鸡超度了。

        阴影潮湿的牢狱最深处,有一盏油灯孤独地亮着,一豆昏黄的灯光将跪坐在草垫上的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射在幽暗的墙壁上,如松如竹,修长挺直,好似他不是在危机四伏的牢狱,而是在焚着香有琴声悠悠的书房。

        “大人,吃点东西吧。”

        秦川头也不抬,继续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书本,只淡淡道:“放下吧。”

        半晌,没听到东西放下的声音,反而是一阵丁玲当啷的金石碰撞声,秦川豁然抬头,便见送饭的小厮用手中一根细线捣鼓开了锁头,打开门径直走了进来。

        “你……”

        小厮将饭菜往桌上一放,抬头,展颜一笑。

        “洛阳——”

        秦川惊呼出声。

        下一刻,立即奔到门口左右察看。

        “不用管,他们都被我支开了。”

        秦川心中一沉,大步过来,小声喝斥道:“胡闹!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洛阳笑靥如花,仔细打量他的面容,少顷,道:“瘦了。”

        秦川心急如焚,拉过她的手,将她往门口方向推:“你快走!立刻,马上,去钦州!”

        洛阳抵在门上不肯出,“你别急嘛,我有办法进来,自然就有办法出去。秦川,唉唉你别拉,呆会儿惊动了狱卒就谁也走不了了。”

        秦川气得脸色铁青,手指指了洛阳半天,到底再说不出一个重字来。

        洛阳拉着他转回桌子前坐定,笑道:“没那么严重,真的。我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吗?”

        秦川不再与她争辩,没好气道:“说吧,你来干什么,说完马上走。”

        洛阳胳膊撑在桌子上,亮晶晶的眼直盯着秦川:“秦川,我会变戏法,你信吗?”

        秦川:“……”

        “戏班子里有一种大变活人的戏法,可以凭空将人变没了。”洛阳指着自己的鼻尖,“我会。”

        秦川气笑了:“所以,你打算通过变戏法,把我救出吗?”

        洛阳点头,笑得分外灿烂:“你也觉得这是方法好,对不对?”

        秦川叹息一声,苦笑道:“恐怕要辜负你的一番美意了。我不打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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