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邀请


顷刻之后,风雨尽去,孔嫣仰头趴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没了动静。孔氏夫妇恢复了平静,缩在角落里,呜呜啜泣着,不敢前去收尸。

        夫妇俩胆怯的目光,让花信油然而生一股怜悯之情。不管怎么说,孔嫣因自己而死,该让她入土为安。

        可就在她俯身去抱尸体的时候,突然发现她的胸口在起伏!

        短刀带鞘击中了孔嫣的后心,但无论如何,她都是一具死去十天的尸体,怎么会?

        花信疾退两步,握着刀观察片刻。此刻她也懵了,不知道之前时一直有呼吸没发现呢,还是现在才有的这情况?

        睫毛上的雨水渗入眼角,一双湿漉漉的眼缓缓睁开。

        孔嫣侧首,迷迷糊糊看到父母的身影,缓慢地朝那边伸出手去,微弱地喊了声“娘——”

        孔嫣死而复生,一夕之间传遍了整个鱼龙县。蔡永兴万万没想到,遭受冷遇几十年,会在旦夕之间,再次成为官府贵胄以及其余仙门的座上宾。

        他心头是有疑虑的,女儿几斤几两,他比谁都清楚。

        他将一切归因为天意,或是祖宗庇佑,也许创立光华宗的先人坐不住了,造了一出天时地利人和的剧来挽回宗门声誉。

        孔氏夫妇甚为殷勤,大开宴席,亲自端茶送水,千恩万谢,就差把她供在神龛上了。

        那孔老大也是,腆着笑脸嘘寒问暖,生怕哪里不周到,并对自己之前的行为表示深深的歉意。

        不过花信没迷失自我,与她爹的想法一样,觉得此事八成仗运气。所以,仍是谦虚谨慎地接受招待,最大限度地吃好喝好,伤养得差不多之后,准备收拾收拾跟蔡永兴回光华宗。

        因为心情畅快,她不再纠结自己到底是谁,反正跟着爹回去,起码吃住不用愁。

        这一天,孔掌柜亲自配伤药,替她疗治。

        花信躺在榻上,看他调配不同的药草,忍不住问:“您跟那南药师很熟吗?”

        孔掌柜点头:“算是老朋友了,他经常从我这边拿药,有时也会帮我弄些稀缺的药材回来。他有法术,又喜欢到处寻找奇珍异草,所以还是他帮助我的时候多些。”

        花信哦哦应着,一心想要往南芜笙那头引,但又害怕被察觉,于是迂回道:“那么厉害,应该有很多人想拜他为师吧?”

        “这倒没有,他那人是个怪脾气,明明长得不错,也有本事,就是不成亲。膝下只有两个徒弟,其中一个还是新招收的。”

        花信不由猜想南芜笙是不是新招的那个。

        “也不知道是不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新招收的女弟子不知道,但那男徒弟很怪,成天用黑巾遮面,不以真面目示人。”

        花信差点从榻上弹起,居然有——女——弟——子!

        “额,是不是容貌上有缺陷,不好见人?”

        孔掌柜转过身来,在她脸上瞟了几眼,讪讪道:“或许吧?有的人在乎这些。可能因为这个,大家才把他视为一怪。”

        花信想到孔嫣尸变时说过的话:“传说中的光华双怪是指……”

        孔掌柜自知失言,连忙赔笑:“都是玄门那些无聊的人归类出来的,对于我们鱼龙镇的人来说,什么仙门都不管用,就仰仗光华宗。你别往心里去。”

        花信跟着笑笑。

        好了一些之后,蔡永兴捎信来,说三日之后回去。花信在明仁堂住了一段时间,孔嫣也恢复得差不多了,离开之前想去看看她。

        孔嫣的闺房在后园里,二层小楼,屋内洁净温暖,床旁的几案上供着一株新鲜的白兰。

        丫鬟见她新奇地打量,便解释道,小姐不愿意熏香,所以托人从南方买来的白兰,想让她心情好些。

        此时是二月,天气尚冷,很多鲜花并未开放。屋里的陈设很简单,窗边的梳妆台上只放着两本药书和一碗汤药,花信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但一时想不起来。

        孔嫣用过几日药,神色比之前好了很多。她让丫鬟把自己扶起来,就着床半坐着要给她俯身施礼,花信忙扶住了。

        孔嫣虚弱一笑,开口道:“姐——姐,有空——来——来,看——我……”

        花信呆住。

        丫鬟讪讪地望了孔嫣一眼,才道:“我家小姐自幼落下的口疾,没法子。”

        原来是口吃。

        花信心内叹息。

        正说话间,外面有个小子在廊上喊:“蔡仙师,烦请出来一下。”

        明仁堂外闹闹哄哄,炸锅似的。两个男人在互相扯着打架,其中一个是孔掌柜,另一个年龄相仿,看穿着装束也是有身份的人。两个主子在那纠缠,两边的家丁跟着搅在一起,有人喊报官都没用。

        孔夫人急了眼,见花信出来,忙忙地喊:“蔡仙师来了,还不住手?!”

        花信心想我如今成灵丹妙药了,打架斗殴这种事都要她来?

        双方见她出来,立刻撒开手,换上一副和蔼可亲的面容,好像刚刚那一出不过是在逗她开心。

        孔掌柜转到老婆身边,瞪她一眼,低声喝道:“谁叫你让她出来的?!”

        孔氏咕哝:“再不出来又要出人命了。”

        来人听到他俩的嘀咕,拂袖道:“难不成蔡仙师还成你家专属的了?鱼龙县历来仰仗光华宗庇护,蔡仙师是我们大家的,凭什么不让我来请她?”

        孔掌柜脱口道:“平日里成天说蔡家不行的人也是你吧?开个新店请人开光都要跑百余里外的道观里请人,现在又来说这种便宜话!不说别的,光是蔡仙师的坏话不知道说了几斗,好意思这般。”

        “你以为你能好到哪里去?蔡仙师心系苍生,悲天悯人,才不听你胡扯八咧!”

        花信被他俩吵得脑袋嗡嗡响:“有事说事,没事我走了。”

        那人一听急了,一个滑步上来,拽着花信就要顺势下跪:“求仙师替我家——祈福。”

        “你家又怎么了?”

        他刚要说,转头一看街上围了不少好事者,毕竟做生意的,怕传出去不太好,便附耳道:“三言两语讲不清楚。请仙师移步寒舍,奉上好茶再慢慢道来。”

        这男子姓段,暂且叫他段掌柜,早年丧妻,经营着一家颇有规模的绣庄,名曰“锦成绣庄”。他所谓的寒舍一点也不“寒”,高门大院,几进几出,里头雕梁画栋,檐牙高啄,好生气派。

        在中堂的梨木圈椅中坐定,俊俏的丫鬟奉上香茶和几样精巧糕点。

        花信看着稀奇,一口一个拣来吃,抬眼看到段掌柜恭恭敬敬地等着她。

        “说吧,什么事?”

        段掌柜呵呵一笑:“蔡仙师为人随和,跟传言中的不太一样。”

        花信嚼着一块蜜饯,鼓着腮帮呵呵一笑:“传言中什么样?”

        段掌柜一下顿住。

        “别说有的没的,到底要我祈什么福?”她虽然不会祈福,但总好过驱邪,那玩意儿累且不讨好。

        段掌柜叹息:“不瞒仙师,最近我这绣庄啊,不太平,像在——闹鬼。”

        花信悻悻地将嘴里的核往外一吐,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段掌柜正了正身子:“是这样的,最近有绣娘来跟我说绣房里异常,经常听到奇怪的声响,还会听到女子的哭声和笑声。本来我不甚在意,女人家嘛,容易多想。但这几天,连门房都感觉到异样了,说半夜有人找他借油灯。所以,我想请仙师来看看,到底是有人恶作剧还是真有鬼。”

        “屋子上梁的时候可请人来看了?”

        段掌柜一僵:“蔡仙师,你可别听那个姓孔的乱嚼,这宅子落成时,可是请了蔡宗主放了压胜钱的。在这之前,稳当得很,从没出过异样。”

        花信想了想,拍掉手里的饼屑:“去看看才知道。”

        段掌柜点头哈腰的引着她往外走。

        后院是居住厢房,段掌柜住中院,唯一的独子住后院。花信见园子里纱幔游廊,甚是风雅。

        段掌柜只因花信往后头走,才走马观花地带着转了一圈。听到花信夸赞,山羊胡子一颤,呵呵笑道:“小儿即将完婚,所以弄这些布置。仙师请往前挪步,出怪事的地方在前头。”

        锦成绣庄与一般大户房子不同,别人打围墙的大门两旁,他盖了一溜二层厢房,不过门不朝外开,只有从二楼窗户才可以看到院墙外。

        一楼是作业区,各个房间彼此连通。二楼是离家远的绣娘的居住区,各自有房。

        说与主家相连吧,其实也不,绣房旁有单独的庖厨和公厕,院子外设了个角门,绣娘平时上工出入都要从此门进出,检查的门房就住在角门西侧的亭子间里。

        门房是个中年男子,留着一嘴细胡,头上包着白巾帕,见老爷领着仙师过来,忙忙地出来相迎。

        “你病了?”花信见他神色苍白,带着倦意,便问。

        门房看一眼老爷,慨叹道:“小人命薄,禁不住这么折腾。那丫头每晚都来闹,我——要不是舍不得老爷少爷,早想回老家去了。”

        “那丫头?”

        门房谨慎地看向段掌柜,段掌柜示意花信先去里头,再听门房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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