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共骑
何添华正在去木材厂的路上，他订了一批实木木材，要打剩下的家具。结果走到县城口的时候，正好撞见店里小刘。
他仓惶往前跑着，额头上全是汗，何添华见着隐约感觉有事发生，连忙叫了他几声，可这人压根没听见，还一个劲往城外赶。
何添华几个步子奔去，追了七八米才将人拦下。
“小刘，出啥事儿了，这么急。”何添华见他急慌慌的样子，自己问询起来也不自觉的急切。
“何叔！”小刘被人从身后拉住，转身看见是何添华，如遇救星，他激动的握着何添华的手臂，“我我正要去找你！店里出事儿了。”
何添华和小刘匆忙往店里赶，路上听他简单说明了情况。
原来今天何家当家的都不在，店里也是有条不紊的做着生意。过了中午的口子，生意逐渐淡下来，还有两桌在吃饭。陆征和石三儿去核对记账菜品。店里只有两个帮工在忙活。
小刘正擦桌子呢，突然察觉面前有一道黑影，挡住了光。他抬头一看，是穿着军绿色制服，戴着红袖章的人，像一座山似的立在自己面前。
“同志，吃饭哇？”他心里有些发虚，看着红袖章总是能想起被人追着跑的日子，只能愣愣的发问。
“吃饭？”红袖章同志许成材，身材高大，比他整个壮了一圈，声音也粗，说起话来十分有震慑力，“吃啥饭，谁允许你们开店了？闹这么大动静，你们这是资本主义作风，懂不？”
他沉声质问，唬得店里瞬间安静下来，食客面面相觑忙给钱走人。小刘和宋英对视一眼，心里都打鼓。
“同志，这是咋了？”宋英倒有些见识，别小刘这个年轻的顶用，她手还泡在洗碗池里，忙在围裙上擦干净，脸上挂着笑走过去。
“我们这是正规开店的，绝对没有啥违法情况。同志，你可得相信我们。”
“哼，啥正规！”红袖章鼻孔出气，声儿震天吼，“这店给我封了！”
“这咋要封店啊？同志，我们真是正规买卖，我们有那啥，执照。”宋英和小刘都变了脸色，忙上前拦住。
“营业执照！”小刘小声提醒她。
“对对对，就是这个，营业执照。”
“放屁！我咋没听说城里开了这个！”许成材一把把两人推开，招呼后头的人，“把店封了。”
屋里又进来两个红袖章，要把店给封了，宋英和小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会儿也没个主事儿，她抓着小刘，低声快速开口，“你快去，去找当家的来。”
“行！”小刘见那几人没注意他，猫着腰麻溜跑了。
等何添华赶到冒菜店门口的时候，大门已经关上，上头还斜对着贴了封条。
“等一等！”何添华叫住完成任务准备离去的红袖章。
许成材显然是知道何添华的，冷笑一声，“正愁没见着老板呢。”
“同志，我们店是犯啥事儿了，咋给我们封了。这养家糊口不容易，封了，我们饭都要吃不上了。”何添华上来先示了个弱，人家是执法的，对着干没好吃。
“你们违规开店，整日闹得人心惶惶的，宣扬资本主义。对了，还雇工，这是剥削！懂不懂！”
“同志，我们是正经去工商局办了证的，绝对不是剥削，我们就是自己靠手艺吃饭”
许成材懒得搭理他，瞪着眼，眼珠子仿佛要掉出来，“这店不许开了，明白不？”
何添华和宋英、小刘听得来气，上前理论，一群人推搡起来，最后闹得，何添华被人给带走了。
方月薇和赵美娟把两个孩子拜托给邻里顾着，匆忙赶到店门口的时候，宋英还在那儿等着，石三儿和陆征也回来了。
一群人往工商局敢去，赵美娟心里讪讪，险些崴了脚，一个趔趄幸好被几人扶住。
“咋就遇上这种事儿啊！”在她的认知里被逮走了，可没好果子吃，“这日子好不容易顺当点儿，偏偏遇上这种事儿。”
“婶儿，你安心。我们这店开得没问题，能有什么？一会儿就把叔接回来，晚上一家吃团圆饭呢。”方月薇看着外婆的愁容，心里也发酸。
其他人也哄着她，说着吉利话。
可等到了工商局，却吃了个闭门羹。许成材压根儿不见他们，方月薇想找守门大爷走走刘局长的门道，结果他家长辈喜丧，人回老家去了。而王秘书则去邻市办事去了。
天有不测风云，空中乌云密布，瞬间落下豆大的雨点，没几分钟就成了雨柱，伴着轰隆的雷声，惊了不少人。
家家户户忙着关门关窗收衣服，这时候家才是最安全温暖的。
路上行人急色，一路狂奔，盼着找个歇脚的地儿。
石三儿路子广，主动提出去找找关系，买了包大前门往工商局周围溜达去了。走着走着，陆征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不知去了哪里。
方月薇和赵美娟，宋英，小刘四人在工商局旁边的屋檐下躲雨，众人一筹莫展，面露难色。人被抓进去了，还见不着人，谁能不急？
“这可咋办？”赵美娟慌得六神无主，她身子在寒风中发抖，声音也打颤，“在里头不会被打吧？何二哪经得住这个”
“娟姐，不会的，不会的。”宋英搓着她的手，给她暖暖，这手冰得吓人。话是这么安慰着，可她心里也没底。
“婶儿，你放心，不会有事！”方月薇思考片刻，目光坚定的看着赵美娟，“你先回家去，跟妞妞和刚子待一处，别东想西想，喝缸热水好好睡一觉。”
“可是”
方月薇打断她的话，“我去趟五条村，找刘局长。”
这一通折腾已经快五点了，加上一阵风雨，天黑得不像话，赵美娟不能让她一人去，“我也去。咱一起去！”
“我们人太多了，去也是扰了别人。你安心回家等着，我肯定把叔带回来。英姐，小刘，你们也回吧，别着凉了。自己顾好自己”
“可你咋去啊？五条村离这儿远，现在没驴车了”
叮铃铃
一辆二八杠自行车踏着雨行来，激起一阵水花。
上头的人穿着雨衣，辨不清容貌，等车停下，来人转头露出白净的一张脸，喊了一声，“上车。”
方月薇看着陆征在风雨中搭在自行车上，向自己示意，她愣了一秒，马上反应过来，跟赵美娟再嘱咐几句，踏着水坐上了陆征的后座。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雨渐渐停了，偶有风吹着，方月薇稍稍立直身子，一缕缕雨水又从雨衣滑下去。她双手扯着陆征的衣角，将衣裳扯得有些变形。
“前面路烂，你注意点。”陆征两手把着自行车，一路骑的平稳，马上要到村路，下了雨满是泥泞。
五条村在县城的另一头，和东风村是两个方向，距离远着。陆征一路使力，蹬了三个多小时，终于到了。
晚上八点多，天已经黑透了。
一块石牌上刻着五条村。前头只依稀看到些矮瓦房。方月薇和陆征下车，推着走，一路张望。
村里一阵静谧，眼前只有黑，耳边唯有风声呼啸，如果不是听到旁边还有人的呼吸声，方月薇只会觉得自己在恐怖片现场。
“这瞧着也不像啊。”
“往里头走走看。”陆征走在田埂道边，推着自行车。他耳朵灵，隐约听着东北方向有些喧嚣声。
“往这儿走。”
方月薇跟在后头，她今天穿的布鞋，还是百货大楼里款式最好看那种，中看不中用。一脚踩在泥里，每一步都有深陷其中的感觉，走得颇为费力。
“等会儿，我把鞋脱了。”她实在是忍不住，弯下腰准备脱鞋，这样走着还不如打光脚呢。
“不行，这泥里不定有什么，万一有块玻璃，有个石子儿，你这脚还要不要了？”陆征说的肯定，往四周扫了一圈。
旁边有一地的玉米杆子，他快步走过去，就扔下四个字，“等我回来。”
方月薇等了几分钟，见陆征手里攥着一大把玉米叶回来了，她不禁疑惑，“你这是要干什么？”
陆征没废话，直接把玉米叶放在地上，“左脚踏上来。”
方月薇这才明白，把沾满泥土的布鞋踏上去，看着眼前的男人半蹲在地上，一圈圈把脚裹起来。不多时，两只脚都裹上了简易的新“鞋”，厚厚的几层玉米叶，踩在泥里粘上泥土也无所谓。
“谢谢。”方月薇试了试，确实不错，至少这一会儿功夫能撑过去了。
两人走了一阵，遇到一户还亮着灯的人家问了路，最后在村子深处见着了刘家院子，刚办了丧事，院里还搭着棚，村里还有人在安慰着。
刘广茂送走了七十高龄的爷爷，心里惆怅。不过总归是喜丧，老人家走得安详。忙活一天，刚准备洗把脸歇下，却见到两个年轻人出现在院里。
“方同志，你咋来了？”
“刘局长，我有急事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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