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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19章


梁惠兰到底老道,知道从这妹婿嘴里吐不出什么好东西,很心平气和地开炮:“既然你话说到这个份上,那咱们就讲讲清楚,你一个大男人,吃用都在老婆家,这么多年也没见你拿过什么钱回家,做生意从来只亏不赚,开个出租车还三天两头翘班,还好意思说照顾妈。我们再好好算算,妈住icu这么多天,医药费扣去医保的,剩下的大半都是我出的,还有妈最后的那点积蓄,都拿出来给陈露艺当嫁妆了,以至于买墓地的钱都要我出,我当时说过什么了吗?怎么,现在妈躺在床上了,没用了,就打算丢给我是吧,告诉你们,我不欠妈,大姐就更不欠了,欠妈最多的是你们,你们真是啃得一手好老啊。”

        梁惠华是个耳根子软、拿不定主意的人,之前丈夫这样那样说,她觉得有道理,现在被二姐这么一骨碌把话说的这么直白,她被臊得眼泪都出来了:“姐,我不是这意思,我怎么可能不要妈。”

        “没有最好了,你们也是快要当外公外婆都人了,给小辈做点榜样吧。”梁惠兰优雅地扯了扯裙边,“你们对妈好点,该出的钱我一分不会少,要是不尽心呢,那么我也是什么面子都豁得出去的,露露不是嫁的挺好的,也应该多孝顺孝顺父母了。”

        陈伟光心虚地狡辩:“我听说现在养老院的条件也都挺好的……”

        “陈伟光,你别说了。”梁惠华终于也大声了一回,嚎了一嗓子,“姐,是我们没用,你不知道,露露的日子也不好过,她婆婆一直就看不上我们家,露露每次来都是偷偷的,是我们没用,拖累了孩子拖累了妈,呜呜……”

        旁边房间里传来“哐啷”一声响,三人瞬间息声,几个人赶紧起身,推门进去,只见一地的玻璃碎,那是放在床头柜上给老太太喝水用的玻璃杯。老太太在床上激动地扭动,眼泪和鼻涕都糊在脸上,非常狼狈。

        “妈……”

        “妈啊……”

        两个女儿赶紧进去安慰的安慰,收拾的收拾,好一通折腾。

        姚真真站在门口,幽幽地叹了口气。

        呆了一个下午,准备回家了。她那不着调的小姨夫搓搓手,嘿嘿笑了几声:“真真啊,你上次寄过来的那箱海鲜老鲜了,有的话再帮我们寄一点,你阿婆喜欢吃那个小鲳鱼和青蟹。”

        姚真真挑了挑眉:“阿婆喜欢的话,那我下次再寄一些。不过——”

        姚真真顿了顿,接着说:“海鲜吃多了,容易痛风。”

        姚真真挽着妈妈的手走下楼,回望了一眼这幢老房子,占着好地段好学区,却从里到外旧的像苟延残喘的蒸汽火车。

        “妈,那护理床也是你买的吧。”

        梁惠兰叹了口气,到底是亲妹妹,日子过成这样,能帮衬点就帮衬,但她心里始终有根线,女儿和丈夫不能受气受委屈,“你小姨也不是不尽心,就是家里她最小,从小娇养惯了,脑子一根筋,不知道照顾人。”

        “大姨回来过吗?”

        梁惠兰脚步一顿,“你阿婆刚住院那会儿回来过一次,住了一天就走了。”

        “妈,阿婆这看女婿的眼光不行啊,我爸她看不上,大姨夫她也嫌弃,结果挑来挑去挑了这么一个……嗯……人才,好的水果不挑,专挑烂的。”姚真真是个护父狂魔,虽说现在看开了,但还是止不住调侃几句。

        如果说岁月对陈伟光是杀猪刀,那对于姚国梁来说就是一把雕刻刀,年轻时的单薄清瘦的穷大学生经过时光的细细打磨后变成儒雅清隽的知识分子,担得起责任下得了厨房,护得了家人搞得起事业。

        大姨夫也从一个戍边战士成长为军区司令,虽说已经退下来了,那也是风风光光,受人爱戴。要不是阿婆当年搞事,硬逼着他们分手,导致大姨流产不孕,现在可能都要儿孙满堂了。

        当然,这些事情没人会告诉她,小的时候,长辈们以为她还小,偶尔的争执也没避着她,但她自小是个人精,不妨碍一边玩洋娃娃一边套取情报。

        姚真真把梁惠兰送到自家别墅门口,没跟着下车:“妈,我出去一趟,晚饭别等我了。”

        “去哪儿啊这是?”

        “我约了萧明。”

        梁惠兰迟疑了一下,担忧地问:“要不要我陪啊?”

        姚真真安慰地笑笑:“多大点事,我自己一个人还轻松点。”

        “那好吧,别太晚。”梁惠兰叮嘱。

        “知道啦。”

        姚真真提着一盒新出炉的糕点,走进一幢雅致的老洋房,经过门口的时候,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原木色牌子,上面刻着“萧明心理咨询室”。

        门厅里,一个年轻俏丽的护士正站在护士台内玩手机。

        姚真真走过去,把蛋糕盒子往台子上一放,“小林,请你吃蛋糕。”

        小林护士抬起头,看见姚真真给的盒子,惊喜地发现是巷子口那家老字号西饼屋的点心,笑眯了眼:“姚小姐来啦,每次来都这么客气,谢谢啦!”

        “啧啧啧!萧医生真不厚道,十一还要你加班。”姚真真阴暗地挑拨。

        “没关系啦,”小林吐了吐舌头地把蛋糕盒塞进台子下面,“加班费到位,我是很愿意的。”

        “你一个病人,一来就说医生坏话,”萧明抱胸斜靠在办公室的门框上,“这是——要康复了?”

        “萧医生,你看这十一都开门营业,生意兴隆啊!”姚真真假装一脸惊喜。

        萧明矜持地微微一笑,维持他作为一级心理咨询师的装逼体面,“谢谢!你是今天最后一个了。”

        两个同样假模假样的人一同进了办公室以后,姚真真把包往米色的地毯上一扔,舒舒服服地坐躺在宽大的单人真皮沙发上,叹息地说了一句:“还是你这里舒服。”

        “那是因为你在下意识里把这儿当成心理避难所。”

        萧明泡了杯咖啡,放在她旁边的茶几上。

        然后拿着病例记录本坐在她对面,随意地问:“在那地方过得好吗?还有没有那种胸闷、心悸?”

        “没有,除了一次因为工作原因去了一幢大楼开会。”

        “不舒服维持了多久?”

        “十几分钟吧。”

        “能具体说说当时的情况吗?”

        姚真真犹豫了一下,也可能是在回忆,几分钟之后把当时的发生事和萧明说了。

        “那就是说你出来的时候,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比较短,远远短于你进去的时间。”萧明沉思了片刻,总结了一下。

        “是的。”

        “最近睡眠状况如何?”

        “刚开始不行,只能依靠吃药,过了大概两个多星期,我试着停止服药,断断续续也能睡上四五个小时。”

        “还有再做那些梦吗?”

        “有,隔几天就会出现一次,但是不像刚开始那种窒息的感觉,基本上已经能平静地接受她的出现。”

        “这次回上海,有什么感觉?”

        “感觉——”姚真真闭了下眼睛,“只要一靠近有高楼的地方,还是有压迫感,离得远点会好些。”

        两人就这样聊了一个多小时,萧明觉得差不多了,总结道:“从目前情况来看,换个环境休养对你的病还是有积极效果的,接下去药量先减下来,瑜伽、慢跑这一类有氧运动还是要多坚持,再有任何不舒服联系我。”

        姚真真从沙发上站起来:“萧明,你觉得我多久才能恢复。”

        “这个不好说,心理疾病和其他身体上的病灶不一样,我只能说你在慢慢好转,但这个过程还需要多久,那就要看你自身的力量。”

        姚真真说:“我问了句废话。”

        萧明把病历本插回书架上:“放心,不会算在咨询费里的。”

        姚真真坐在刚才萧明坐的旋转椅上,十指交握,一下子从女病人切换成女大佬:“我的提议考虑得怎么样了?”

        “你一个病人,把心理医生发展成项目合伙人是什么神操作?”

        姚真真笑得很谄媚:“瞧你说的,哪有一成不变的关系。”

        “你做的是公益项目,确定发得起我的工资。”

        “萧医生,你怎么说也是坐拥上海独栋老洋房的隐形富豪,怎么这么市侩,我会给你多发几面锦旗的。”

        萧明简直要赶客了:“一切用情怀绑架别人的事情都是耍流氓。”

        “也不知道是谁每年大老远跑去希望小学,一呆就是两个月。”姚真真从地上捞起包,再从里面拿出一个档案袋,“这是项目的可行性报告和计划书,你先看看,我没点准备是不会拉你下水的。”

        萧明一边接过档案袋,一边吐槽:“多年闺蜜什么的最讨厌了,完全没有隐私。”

        “咱们在英国的时候同居这么久,你喝了我多少杯手磨咖啡,吃了我多少面包,你数得清吗?怎么,吃干抹净了翻脸不认人是吧。再说了,我找你咨询这么久,有仗着交情让你打过折吗?哪次不是全额。”姚真真干脆耍起无赖。

        萧明苦恼地揉着太阳穴,怎么就没发现她以前这么难缠:“你脑子一头热,我得泼泼冷水,这个项目真的要做起来是非常困难的,涉及的方方面面非常多,首先系统的运行就很烧钱,你怎么确保资金链不断,还有怎么去筛选贫困家庭,筛选医生的资质,两者怎么对接,如果只是凭一腔热血,那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

        姚真真自嘲地笑笑:“这年头做什么事情容易,不容易就不做了?你还不了解我?想做的事情什么时候妥协过,这一年来我也联系了不少公益基金,甚至教育部门和学校我都跑过不知道几趟,有几家非常有意向,你先回去看下资料,真的没兴趣我也不勉强,难道我还真的道德绑架不成。”

        姚真真站起来:“行了,不讨论了,你先把报告看完再答复我。”

        萧明把外套往衣架上一挂,简简单单的白衬衫米色休闲裤,清清爽爽一斯文败类。他忽然叫住已经握住门把手的姚真真:“你说的那个男人,对他有好感?”

        就知道。姚真真没有转身,盯着黄铜门把手:“有一点吧,毕竟挺帅的,可惜不是时候。”

        “你这样讲,倒是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好奇死你。”

        姚真真打开门,见门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高大的男人,正翻着手里的杂志,见门打开了,立刻站起来,是一个俊美的混血男子,他问:“你们结束了。”

        她笑着上去抱了抱他:“alex,好久不见。”

        alex最近的中文水平突飞猛进:“嘿!真真,好久不见,相逢即是有缘,想请不如偶遇,一起吃晚餐?”

        姚真真笑弯了腰:“谢谢,我怕我到时候只能吃狗粮。”

        “狗粮又是什么梗。”alex对于学习中文,非常与时俱进。

        “别理她,”萧明从旁边经过,抬了抬下巴示意alex一起走,“单身狗当久了。”

        alex屁跌屁跌地跟在后面,“真真,再下次请你吃饭。”

        “好!”姚真真也跟着往外走。

        萧明交代小林护士:“门窗都检查一遍,8号回来上班。”

        小林护士非常称职地拍马屁:“老板万岁,祝你们假期愉快,享受美好的两人世界。”

        “小林真可爱。”alex由衷地评价。

        等他们都走了,小林护士托着腮,一脸沉醉:“真是赏心悦目,每天看帅哥还能发工资,这才是好日子。”

        姚真真没回家吃饭,也没约别人,就这样漫无目的的开着车,随着拥挤的车流,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开到了原来工作的中学附近。她靠边停下,趴在方向盘上平息心跳和呼吸。

        车内温度打的极低,可还是有极细微的冷汗从她的额头冒出来。

        还是不行。

        她还清晰地记得那白色的像羽毛一样展开的裙子,落地的声音,还有那一滩血和脑浆。

        那是她很喜欢的一个学生,乖巧、开朗、学习也很用功。在梦里,她甚至想问她,那一刻她有没有后悔过。

        她不止一次地想,如果当时有人能拉住她,会不会结果就不一样了。

        那时候,她对抑郁症的了解也只限于表面的,浅薄的一些知识。

        她应该还能做的更多。

        不知道坐了多久,等她重新启动车子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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