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姚真真是凌晨一点多到的家，之后被爸妈拉着吃宵夜聊天，她由衷佩服两老的精气神，绝对赶超年轻人。
她第二天是被手机的“滴滴”声叫醒的。
靠着床头坐起来，拿过手机一瞅，潘晓语发的微信语音，这是人在旅途太兴奋了找个人分享吗？
“猜猜我在哪里？”潘晓语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然后是几张照片。第一张是马路上长龙一样望不到边的车屁股，第二张是更长更拥挤的密密麻麻车头，第三张是潘晓语戴着遮阳帽一脸忧伤地盘腿坐在车盖上啃辣条。
“姐，这就是高速，我们艰难地用了四个多小时移动了200多米。”
姚真真默默地发了一个抱头痛哭的表情。小潘姑娘做攻略的时候几乎把所有情况都考虑进去了，独独忘了国庆假期国人对于开拓视野增长见识的渴望。不过好在她是个非常擅长苦中作乐的人。
姚真真搜罗了几张三亚的美图发过去：“加油，碧海蓝天，沙滩帅哥在等着你，坚持就是胜利。”
“真真啊！起床了吗？快点下楼，爸爸烧了好多你爱吃的菜哦。”梁老师敲了敲门。
“起来了。”姚真真赶紧跳下床，跑进浴室洗漱。
这是姚家在郊区的小别墅，自从姚真真患了高楼恐惧症，他们家就装修了这套买了好几年的房子。
饭后，一家三口坐在客厅看国庆阅兵。姚国梁泡了一壶茶，闻了闻，喝了几口后状似不经意地问姚真真：“茶挺好的，哪儿买的？”
姚真真有点小得意：“我一个朋友刚好认识茶农的。”
姚国梁笑眯眯地问：“花了多少钱？”
刚好看到精彩的地方，她心不在焉地说：“还没算，人家也不急，等回去再给。”
“哦，这朋友挺大方的，男的女的？”
被这么一问，姚真真把目光从电视移回到姚国梁脸上，无奈地说：“爸，想什么呢？我也不是那么人见人爱的好伐。”
梁老师在旁边一脸警觉：“什么朋友啊，干什么的？”
“请停止胡乱猜测，你们想想，我是这么没分寸的人吗？再说了，就算有什么，你们拦得住？”姚真真知道自己越理直气壮，两老就越心安。
姚国梁笑得像只老狐狸：“那好，享闺女的福，我也喝喝这上万一斤的老白茶。”
姚真真一愣，还真不便宜，怪不得袁朝一脸肉痛。若有所思地盯着大屏幕上的整齐的队列。
梁老师挪到女儿旁边，说：“正好，我们单位的田阿姨你还记得吗？”
“干嘛？”姚真真一脸警觉。
“她外甥啊，上半年从美国回来，去了投行，打算在上海安家，小伙子听着蛮好……”
“停！”姚真真坚定地打断，“梁老师，我现在什么情况您不知道啊？打住。”
“我就是觉得条件不错，可以先见见。”梁老师一团热情的火焰被浇熄，声势低了下去，“万一被别人先下手了——”
姚真真啼笑皆非：“过了这个村，还有其他店，我的日子过的好不好，和找什么样的人没关系。”
“说得好，”姚国梁一脸赞同，“我们家囡囡不需要被人挑三拣四，就一辈子呆在家里，爸爸养你。”
“谢谢爸。”姚真真给爸爸续了一杯茶。
梁老师被气到了：“你们统一战线了，我倒是恶人了，你不喜欢，我还能逼着你去见。”
“您是我们家的大功臣，怎么会是恶人，你看我们一家三口不是挺好的，干嘛非得找个小四，说不定和我们都不是一条心的，多别扭。”姚真真抱着梁老师的手臂撒娇。
“那万一遇到喜欢的呢？你还能一辈子不结婚。”梁老师没好气地说。
姚真真脑海中闪过一个身影，随即又觉得可笑，没意思。
“光我喜欢还不行，必须得你们也看得上，组织上同意了才行。”
姚爸姚妈被逗笑了，这事暂时揭过。
下午，姚真真买了点保健品，和梁老师一起去外婆家。
她熟练地把楼道口的几个吃剩的外卖袋子往旁边踢了踢，踩着油腻的楼梯往三楼走。
开门的是小姨，小姨永远都是一副温温柔柔地样子。
“真真来了啊。”
姚真真笑了笑：“小姨，你怎么都不会变老。”
“哎呦！”小姨喜滋滋地摸摸自己的脸：“你这孩子，就是嘴巴甜。”
姚真真进门把几样保健品搁在餐桌上，转身就见狭窄的客厅沙发上躺着一个大腹便便，肥头大耳的男人。她再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十几年前的全家福，由衷地感慨一句：岁月真是一把生锈的杀猪刀。
“小姨夫在家啊！”
“你们来了。”陈伟光玩着手机，吊着眼睛躺在沙发上不冷不热地和她们打招呼。
梁老师斜了一眼不争气的妹夫：“今天十一，街上好多游客呢，你怎么不去开车。”
陈伟光手机不离手，艰难地在沙发上转身，期间还“哼哼唧唧”地□□几声。
“他这两天腰疼，哪里还开的了车，我们家露露孝顺，给买了一个腰部按摩仪。”小姨随即走过去掀起丈夫的汗衫，只见肥胖的肚子上露出一个黑色绷带似的东西。
梁老师居高临下地挑了挑眉，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这腰疼也是老毛病了，是该好好治治。”
陈伟光刷着抖音继续装模作样地哼唧哼唧。
姚真真转头问小姨：“阿婆醒了吗？”
“醒着的，刚喂了半碗粥，你去看看吧。”
姚真真打开了小卧室的门，一股老人身上特有的陈旧腐朽的气味扑鼻而来。不到十平方的小房间里东西放的满满当当，一张护理床，一个老旧的衣柜，一个新电风扇，一张小桌子上面放着几瓶药和半碗稀饭和半串香蕉，墙上还竖着一个折叠椅。
床上躺着要强了大半辈子的苍老妇人，现在萎缩的只剩下骨头和褶皱的皮。
姚真真坐到床沿，轻轻地拿起老妇人的手：“阿婆。”
老太太半眯着的眼睛张大了些，浑浊的眼珠子朝姚真真的方向望过来，歪向一边的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高兴她的到来。
姚真真有点心酸。小时候老太太也是待她好过的，只不过这份好总是伴随着对她另一半血缘的不满意，多次私底下说她是乡下人的女儿，老是拿陈露艺穿旧的衣服和鞋子给她，后来姚真真就来的少了。
老太太无力地回握了一下外孙女的手，眼睛朝旁边的桌子斜了斜。姚真真顺着视线看过去，笑了笑：“阿婆，我刚吃过饭，吃不下。”
梁老师从外面端了一盆水进来，搁在地上，利落地拧了毛巾：“妈，我给你擦擦背，这天气，太容易出汗了。”
母女两人一起给老太太解衣翻身，一通收拾。
完了之后梁老师在屋里找了一圈都没见着空调遥控器，在门口喊了一声：“惠华，妈房间的空调遥控器呢？”
梁惠华走进来：“哦，我放外面用了，外面的遥控器不知道弄哪里去了。”
梁老师脸色瞬间沉下来：“这么热的天，外面倒是打得挺凉快的，怎么不给妈房间开开。”
听二姐这么说，梁惠华有点不高兴了：“哎呀，二姐，我不是怕给妈冻感冒了嘛！电风扇开着呢，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陈伟光眼观手机，耳朵倒是挺尖的，在旁边帮腔：“阶梯电价，开两台空调肯定要超标啦。”
梁老师拿眼睛剜了一眼在沙发上躺尸的妹婿，随即不冷不淡地说：“是我考虑不周，那这样吧，家里接下来的电费我来付好了。”
两口子得了这么个承诺，随即就不啃声了。他们一致觉得二姐家条件好，多帮衬着亲戚是应该的。
梁老师回房间陪老太太去了。老太太生病一个多月，之前都是住在医院，回来后两姐妹商量好每人轮着照顾一个星期。梁惠华才轮到第四天，房间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了。
说起来也不是梁惠华不尽心，上面两个能干的姐姐，从小也是娇养，除了性格柔顺点，其他是干啥啥不好。以前老太太还硬朗的时候，出钱出力，现在一倒下，这个家也就和烂泥塘没什么两样了。
梁惠华切了盘西瓜出来招呼侄女吃，顺便牢骚几句：“你说你一个小公主，好端端地去干什么支教，像露露一样在上海找个条件好的婆家，不用工作多好。”
姚真真虽然来的少，每次过来却从不空手，高档的保健品和水果从来不少，再加上嘴巴也甜，梁惠华对这个侄女还是疼爱的。
姚真真无奈地笑笑：“小姨，我不是去支教，那里也不是落后地区，也就是想换个环境，多见识见识，过个一两年就回来。”
“想不明白你，放着舒舒服服的好日子不过，干嘛去遭这个罪。”
姚真真也不再解释，干脆拿起叉子吃西瓜。
梁老师梁惠兰服侍老太太吃过点心睡下了，才出来。她从餐桌下面拉出一张塑料凳子，坐下。
梁惠华走过去，笑得有点谄媚：“二姐，我和你说啊，最近一个小姐妹送了我一套胶原蛋白口服液，老有效果了，你看真真都说年轻了，我加了他们的会员，你也买几套，顺便帮我拉几个下线呗。”
梁惠兰扶了扶额头：“什么保健品你也敢乱吃，还下线，不会又是传销吧。”
梁惠华急了：“哪儿啊！我还去过他们的公司呢，老气派了，不是一般的有实力，这个产品可是他们花大价钱从美国请来的专家团队研制的，市场上还没开始销售呢，我拿到一个内部价，你多买几套，给我积个分。”
“你买了不少吧？”自家妹妹什么尿性她再明白不过了，不着调，眼高手低，老想着天上掉钱的事儿。说穿了，两口子一个德行，她叹了口气，指指旁边的凳子。
“老三，你坐下来，我有事和你谈。”
梁惠华扭扭捏捏地坐下：“什么事儿啊？”
梁惠兰思索了一下，说：“妈这病，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我上次不是和你说过嘛，找个专业的护工来照顾，平时我们自己也搭把手，这样能让妈舒坦一些。放心，这护工费的钱由我来出。”
“这……”
“我们家才多大点地，这护工一住进来，吃喝都在这里，挤都挤死了，我女婿本来就嫌家里小，不怎么来，这下更不会来了。”陈伟光忽然在沙发上弹坐起来，也顾不上腰疼了。
“就是啊，姐，你看你们家这么大，能不能把妈接过去住些日子，露露每次回娘家坐一会儿就走，我都觉得对不起这孩子。”梁惠华一想到女儿，心酸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陈露艺不回来，难道不是嫌贫爱富。姚真真信奉长辈说话她绝不插嘴的原则，坐在旁边当背景板，再说梁老师火力还没全开，哪轮得到她上场支援。她心安理得地叉了一块西瓜，小口小口地啃着。
梁惠兰冷笑一声：“你要搞清楚，这是妈的房子，妈的积蓄都给你们用了，还帮你们养大了女儿，还有那套一百多平的，怎么没的，放到现在是什么行情，你们心里没点数吗，怎么现在连自己的房子都住不得了。再说了，我的房子再大，那也是我们夫妻俩靠双手拼出来的，没靠过谁，我可有问你们和妈借过半毛钱？”
夫妻俩被怼得脸面通红，陈伟光觉得面上无光，想扳回一局：“那我们和妈住在一起，以后肯定是我们照顾的多。妈怎么说也有三个女儿，凭什么都要我们来。”
凭什么？姚真真被这么不要脸的说法惊得西瓜都啃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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