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书斋毒害06
苏景琰本来是有些心烦意乱的，可心情却因方才谢绾绾抱不平的生气模样，瞬地略好了那么几分。
此时确实天色已晚，三更也打过许久。谢绾绾今日是一整日在外玩耍，他还记得她回府时仿若下一秒便会跪到的样子。
若他现在要求连夜验尸，她身子许是受不住的，验尸结果不一定会好，不如便今日暂且歇息，待她调整好，明日再验。
他将视线从谢绾绾身上收回，侧头向汪绪命令道，“明日派人去查少府监与礼部侍郎、丞相间的关系，还有这个书斋。”
工作安排完毕，苏景琰未作停留，径直向书斋外走去。谢绾绾知晓这是收工打道回府的意思，便紧紧跟在其后。
才刚出了前院，忽闻钟良玉在身后喊了声“姑娘留步！”
她才回头，便见钟良玉小跑着追赶过来，急喘道，“姑娘稍等片刻，在下有东西给姑娘。”
说罢便又转身跑开，留谢绾绾一脸呆然地站在原地。
须臾功夫，钟良玉再度回来，手上多了把杏花团扇，上面的杏花虽已有些蔫达，但却被喷了水，像是被精心照料过。她一眼就认出，这正是今日落在钟良玉摊铺上，令她懊恼许久的团扇！
“姑娘今日落在在下摊铺上的，在下便小心翼翼带回，如今再次遇见姑娘，还是将它交还于姑娘比较好。”
谢绾绾自然是惊喜的，本以为与这团扇的缘分尽了，没想到还能失而复得。接过团扇，她连连道着谢，他日定还会光顾买新的话本，日后若在写话本上思绪不顺，也可找她闲聊，若是需要仵作之术，她也可略讲一二。
话匣子打开，刹也刹不住，此番互动，却让苏景琰脸上挂起霜意，微乎其微的一声冷哼在谢绾绾身旁响起，接着便转了身。
她紧赶着朝钟良玉挥了挥手，才刚欲跟上，便听苏景琰头也不回冷淡道，“本王还忘了一事，钟书生为此案疑似嫌犯，案件明了之前，还望禁足于府上，谁都不得探望。”
那声“谁”说得尤为重，立场也表达得坚定。
谢绾绾心中不免腹诽，岐绍王当真是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人，即使是对属下的儿子也是如此。
瞬间觉得钟良玉有些可怜，禁足这种事对她来说想想都觉得窒息。她踏上马车，长长地叹了口气，摇着头似是在遗憾，抬眸却刚巧对上苏景琰略有阴郁的眸。
回大理寺的路上，苏景琰是一句话都未和她讲过，就连到了大理寺，也仅是让她下马车，旋即便叫马车直接回岐绍王府。
她略有不解的盯着苏景琰仍掀起的车帘，嘴巴张张合合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转身要离开。
顿时听得到身后马车上的一声喟叹，“你知不知道邀花节收男子送花究竟是何意？”
话问得突然，谢绾绾还未反应过来，马车便扬长而去，片刻，谢绾绾持着团扇，转身进了大理寺，一边向住处走，一边打量着手中的团扇，思量着苏景琰方才的问题。
“还能是何意思？”谢绾绾轻哼了声，自言自语道，“这团扇是我买的，我落在钟良玉的摊铺上，他还了我，还能是何意思！”
前一日虽说是睡得晚，可因有三具尸身要验，谢绾绾一早便醒了过来。
她本以为自己起得这般早，是要等等苏景琰的。可捧着包子走到义房时，却发现苏景琰早已到了大理寺。他脸色略显疲惫，下巴微有胡青，看样子好似整夜都未未歇息。
此次案子与大理寺有关，想必最是让他分心。
苏景琰察觉到她的出现，只是轻瞥了一眼，旋即再次将注意力放到暗卫向他禀报的事情上。
谢绾绾连忙几口就将包子吃完，扒着门框凑上耳朵，隐约间听到推丞钟勇因钟良玉目前还无法洗清嫌疑，已被暂时停了职的消息。
“钟勇停职时的事务交于江熠安排，丞相若要插手及时与江熠或本王禀报。”苏景琰点点头，吩咐过暗卫后，见暗卫仍未退下，微微敛起眉，“还有何事？”
暗卫顿了一下，慎重道，“眼下到处都在传邪神被召唤降临的传闻，扰至整个江临城人心惶惶，各家各户都不敢送孩子去书院读书了，可是要阻止传闻扩散？”
苏景琰淡然道，“无需，要传便传吧，盯着各家书斋和书院的动静即可。”
如此传闻光靠阻止显然无用，唯有将书生一夜间为何疯癫一事调查清楚，才可让传闻淡却。
暗卫将所有事情禀报后，终是退出了义房，苏景琰再度抬眸瞧了眼还立在门前的谢绾绾，淡然道，“过来验尸。”
听到自己被叫，谢绾绾连忙跑到苏景琰身旁，并未直接验尸，而是小心翼翼地觑着苏景琰，试探问，“王爷昨日可是未曾歇息？”
本以为苏景琰会与自己说上两句，却不成想这人对她的问话根本不与作答，用手指随意点了点棺床，冷漠地道出两个字，“验尸。”
谢绾绾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不情愿地瘪了瘪嘴。既然不想多说，那她也无需多问。
干净利索地掀起面前尸身上的白布。眼前这具尸身正是礼部侍郎之子赵远道。
将尸身身上的衣物解开，从四肢处褪去，经过一整夜的放置，死者全身已无半点血色，因长时间平躺的姿势，身体后方尸斑较为明显。
她按照惯例依旧从头部开始查验，死者眼睛瞳孔缩小，鼻子泛红，脖颈处有些许新鲜抓痕。目光下移落至身上，整个身体光洁无伤，然手臂处也有轻微抓痕，且在死者指甲内毫无意外地发现了皮肤碎屑。
死者生前同金州知县及更早死去的中参将和盐商一样，曾因身上瘙痒而不断抓挠自己，因人当时正处于无自主意识状态，所以下手不知轻重，将自己抓伤。
她从解剖工具包里拿出解剖刀，这一次连与苏景琰请示都未做，直接精准地剖开了死者的鼻腔。鼻腔内部红肿，有轻微破损，残留的鼻水中有微许血丝。
显然昨日那特殊香气就是从死者身上传来的，死者因吸食毒物而至死的特征便都与先前死亡的人一致对上。
未作犹豫，谢绾绾刀刃向下，落至胸腔，她持刀的手稍一用力，直接将刀按入死者皮肤，一路向下剖开胸腹腔。她放下解剖刀，将手深入死者体内，把内脏一一划分开来，寻得了肺部，看到上面有明显因窒息而引起的肿泡，其他内脏也均带有出血症状。
最后仅剩下胃，她利落地寻得胃部，用刀径直划开，“噗呲”一声未消化完的内容物瞬间伴随着难闻的味道流出。
谢绾绾屏着呼吸，仔细检查着胃里的食糜，胃部可清晰看到有笋和鸡肉的存在，这与钟良玉昨日所说的晚膳逐一吻合，然偏偏没有那关键的蘑菇白玉汤。
她抬眸看了眼苏景琰，“王爷，死者胃部并未发现蘑菇，生前应同钟良玉一样，都没有喝过汤。”
话落，她将胃放回死者体内，才刚欲将手抬起，动作却倏然顿住。谢绾绾眨了眨眼，眉头蹙得更紧，弯身细细打量着体内。
半晌，肃然开口，“死者食道有明显损伤，且也留存了淡淡特殊香气。”
听她这般说，苏景琰靠近了些，“这次死者有食用过毒物？”
谢绾绾点点头，“恐怕是的，死者此次将毒物又是吸食，又是入口，最终导致食用过量而死亡。”
金州知县那次，是凶手误打误撞在金州知县吸食过毒物后，再次让他被迫吸入。而这次凶手应了解这毒物的特性，依旧让死者吸食过量即可才对，可又为何让死者食用？
她蹙眉思索着，感觉这分明是凶手的多此一举。
“凶手的时间不够，不够让死者靠吸食至死。”苏景琰似是看出她在想些什么，道出了自己的推断。
也只有此般想法说得通为何在这次案子里死者又会与先前的杀害过程略有差异，凶手发现此物食用与吸食都可起到至死效果，那便同时进行，加快至死速度即可。
谢绾绾了然地点了点头，后退了一步，她已将赵远道的尸身解剖完毕，毫无意外的已确认了死因。
继而马不停蹄地剖验了孔成与书斋老板的尸身，本以为会同赵远道一致，然让她意外的是孔成的的验状与赵远道完全一致，但书斋周老板胃部竟有未消化的蘑菇，且鼻腔无出血，但食管却有破损。
眼前三具尸身，虽死因皆为毒物吸食过度导致的猝死，可却也有着不同之处。
谢绾绾略带诧异神色抬头看了看苏景琰，欲言又止着，却也一时半会解不出什么想法。她走到尸身前，正欲将尸身原封不动缝合，却意外发现孔成雪白锦衣衣袖上有些许淡黄色粉末。
将衣袖掀起，她仔细查看着已粘在上面无法褪去的痕迹，此粉末并无特殊香气，且与毒物粉末颜色不一致，更像是其他东西。
苏景琰深敛着眉，也上前打量了遍三具尸身，瞧着那陌生痕迹思量半晌，唤来暗卫，“派人将泰安书斋的厨房进行翻查，若有淡黄色痕迹，速来禀报，另外将昨日做事的厨子带来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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