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周叔叔会死吗
手术直做了十二个小时，从上午一直到夜间。
程铭彦靠在手术室外的墙壁上，面前落下的烟灰头并不比萧瑾安少。
魏央和秦淼在下午的时候就被人赶了回去。除了上午萧瑾安得到消息赶过来，在忙乱喧嚣中，同程铭彦阴郁沉冷对视了一眼后。两人至今一动不动维护着开头的姿势，脑袋半垂，眉头深锁，各有心思。
“周城深病人家属在吗？”
夜间的楼道里，手术室门笨重的推开声，惊得两人皆急急起身。
“他家属不在这边，有事同我讲。”
萧瑾安为了宁依，故意设了这场车祸。不知道下手人的轻重，对于手术做了这么久，周城深的危险情况，他也极其担心。
脸色阴沉得厉害，声音也冷厉，惹得护士有些怕他。
“病人原先心脏有问题？他这个没法做，必须进行心脏手术。现下病情危重，有些棘手，需要你们签一份病危通知书。”
萧瑾安来得比自己还迟一些，根本没有提前串通什么的时间。程铭彦听见护士颤颤巍巍的声音后，只觉得心里一直在坚持的某一处忽然动摇，有所轰塌。
他脸色瞬间惨白了下去，不知道是惊慌还是担心。
萧瑾安在他下意识往后退步的时候看了他一眼，眸色幽深晦暗，冷锐沉沉。
墨黑一片辨不出任何情绪。
“我来签！”
迅速接手在单子上签了字，萧瑾安又问了两句关于伤到哪的病情。手术室的门重新关上，楼道里又恢复了安静。
死一样的安静。
楼道里曜白的灯亮刺得人晃眼白花花的一片，仿佛呼吸都已经停滞，空气中无形的压力静谧涌动。
对于程铭彦，萧瑾安什么也没说，却比说什么也管用。
他瞥了眼不远处心下已经难安的人，从口袋里点了根烟出来，不在意的一声冷笑。
周城深的心脏病不似作假，他救了自己的儿子，现在躺在里面正生死难择。
而出手能救的，只有自己。
原先也早已做过情意牺牲的准备，可心里升起疑虑，同余潇潇余子豪相处得日子愈多，他心里的坚持就愈加减下一层。
心中仿佛有万分的纠结压迫，惶恐犹豫在争执，如恶魔猛兽。周围愈加安静，程铭彦心里叫嚣的声音便尤为强烈增大。
自己的私心，慢慢被挤兑着落了下乘。程铭彦蹙着眉，身侧握拳，不甘心舍弃一切，刚想努力说服自己时，在沉沉的静默中，萧瑾安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你先前的答应，可还作数？”
程铭彦和萧瑾安都是擅长隐忍情绪之人。虽刚刚心中波涛汹涌，难扰万千，但落在萧瑾安眼里，除了身侧越握越紧的拳，脑袋半垂，倒是半分情绪没有被透露。
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反应，萧瑾安现在作为游戏的主宰，将气氛阴郁压制到极致之后，他决定主动收网。
作数？
怎么作数？又如何不作数？
他救了余潇潇，现在又救了余子豪。自己心爱两个人的命都成了对方现下手里要挟的砝码，程铭彦倒是不担心落得被人嘲讽谩骂的情局，只是若自己现在说了不，以后在他们面前，又能怎样自处。
程铭彦似乎已经知道了自己最终的必答。但种种不甘，他忽地冷笑一声，眼里转狠，清冷嘲讽。
“不作数又如何？”
没有想到他依旧会拒绝，萧瑾安觉得程铭彦此人真是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心狠。
眸光里的阴戾之色也毫不相让。
为了他答应得那一刻，他甚至不惜设计手足，瞒着未婚妻的种种压力暴怒也如数涌了上来。
走过去，一把将程铭彦推在了墙上。萧瑾安猩红的眸子里，全身的怒火在烧噬。
“不作数？呵！程铭彦，你他妈还有人性？”
空气里重新静默，程铭彦一把被人按在墙上，近在咫尺的凌厉对视，似乎隐隐响起了僵持交战，互不相让的氛围。
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墙角处趴出脑袋的余子豪，将两人争执的过程全数看尽。
本来想去看看周叔叔怎么样，问了护士姐姐上来，没想到看见这一幕。
妈妈也躺在病床上，叫也叫不醒。余子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事态严重，也没有说话的人。
惊吓着从墙角处走出来，余子豪看着远处的两个人，哭着相劝。
“爸爸，萧叔叔你们不要打了。”
哭泣的响声将两人间的对峙打破，萧瑾安和程铭彦皆不约而同地去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去的小人。
余子豪哭泣得惊恐，一抽一噎是无比的伤心。
程铭彦一把推开了身上的萧瑾安，快步过去将人抱起来，心中是无奈又心疼的安抚。
“豪豪看错了，爸爸没有打架…”
萧瑾安也过来拉着他的手劝他，在两人的演戏中，余子豪渐渐止了哭泣。
“爸爸，妈妈睡着了，我叫不醒她。”
用劲搂上程铭彦的脖子，声音里带了颤音。余子豪今天经历了场车祸，及车祸之后的众多场面，心里的确惊恐害怕。
程铭彦点头安慰，抱着人打算回房。在走出两步后，身上的小人像又想起什么一样，摇了摇他的胳膊。
“爸爸，周叔叔在哪？他怎么样？”
“叔叔正在治疗。”
“叔叔会死吗？”
也不想瞒他，却没想到余子豪会问出这样的话来。身后的萧瑾安冷笑一声，想答他个“会”字。觉得孩子终究无辜，喉咙动了动，却是没有发声。
脚下的步伐愣住，也知道身后沉默的意义。程铭彦抬步继续往前走，重新的回答声中做下了某个决定。
“不会！”
坚定而沉重。
萧瑾安看着带人离开的背影，心里不敢松丝一口气。直到人影拐角处全数消失，他才从背靠的墙上缓缓滑落。
没有半分松懈，不敢任何失手，只是伤害兄弟，一步步全数阴谋利用的愧疚如山洪爆发一般在事情达成的这一刻完完全全冲了出来。
将他心底的那丝欣喜安慰全部湮灭，徒留罪恶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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