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杀出来的程咬金
这世上总有些事情男女不忌，比如说人闲话，聊人八卦。
“哎哎，听说了没，古樾大少爷回来了，根本都没管咱们大当家，一回来就跑牢里去看那个小丫头去了。”
“那大当家能乐意。”
“怎么不乐意，简直是合不拢嘴呢，你们别忘了，向小园当初上山可不就是咱们大少爷带回来的吗。”
“那倒是，哎……留意到小丫头头上戴的花没，就是大少爷亲自带的上的，我都看见了。”
“唉呀妈呀，那不会就是聘礼吧。”
“这不就通了吗，全说通了……”
不到半天时间，古樾私离山寨是为了筹备聘礼，一桩犯了规矩的行动变成了风花雪月。寨子里的人当时追究古城和向小园过失时十分积极，现在面对始作俑者倒多了些理解和支持。
苏红秀自然也听到这些传闻的，她看看向小园，那丫头正趴在炕上画着什么，擦擦写写十分认真。头上的梅花发夹倒是新的，做工精致，十分喜人。
“丫头，你告诉姨，这发夹是古樾买的吗？”苏红秀还是忍不住问出来，若是两个孩子真的要好，她也乐见其成。
那天古樾赶回来，急匆匆的告诉了她三件事：
第1，各城镇搜捕向家军余党的告示并没有减少的迹象，她现在下山并不安全。
第2，那些银两都给了英子母女，他还为英子娘找到一个缝补浆洗的活计，足够他们生活。
他在破庙找到英子母女的时候，才知道自从他和向小园失踪后，这对母女也一直在寻找向小园的消息。
知道向小园现在平安，英子压低声音告诉他：“你要园姐姐千万小心那个李督军，他们沿街拿了画像来寻人，说这个人偷了东西，模样看着像园姐姐，在锦州城找了好多天了。”
古樾心中一惊，第二天专门去街上，正遇到督军的人拿着告示盘查，上面的姑娘梳着双马尾髻，穿着洋袄裙，看着像向小园，却又不太像，倒更像是向小园十二三岁时的模样。
向小园听完描述，倒觉得那照片和她十二岁生日那天拍的有些相似，当时向家和这位李督军家相交甚好，生日那天李督军夫妇专程来道贺，李夫人还送了她一套英国进口的洋装，说李家的大公子在英国留学，等他回来一定要聚一聚。
后来觉得洋装勒的她喘不过气来，就仍在箱子底下了，之后父亲似乎和李家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双方便再没有什么走动。此番父亲临终前交代她一定要去锦州李家，她一直是有些疑惑的。现在看来，李家先是为了自保诓骗了信物后把她赶走，后又觉得有利可图要抓住她换取筹码，终究是父亲又一次错付了。
第3，他拿出一方手帕，里面是个漂亮的梅花发夹：“这是英子给你的，她要我一定一定要看你戴在头上。”
她教英子认字，最开始就是写她的名字，落英纷飞，就是说很多很多漂亮的花朵都飘起来。
英子问：“园姐姐，那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呢？”
她想了想，在地上画了一朵梅花。想不到这个孩子从此便记下了，也不知她讨生活这么辛苦，从哪里攒下来的钱买的发夹。
牢里面没有镜子，古樾低头给向小园戴上，他头一次给姑娘戴发夹，总是有些笨拙。
袁宝儿和寨子里的一干人等就是这时候推门进来的，似乎是染上了风寒，袁宝儿咳咳了几声，脸上还有些红。
再然后古樾就被叫到祠堂里去问话了，据说也要罚几天。忍不住感叹真的是亲兄弟不同命，古城挨罚要吃牢饭，古樾挨罚就是关祠堂，不光在丹凤山的地位不一样，在祖宗面前的地位也不一样。
向小园觉得红秀姨看她发夹的眼神太过炽热，捡着第三条大概讲了一下，道：“总之就是这么个事，我那个朋友和古樾也认识，便托他带过来。红秀姨，你若是喜欢这个样式，我以后下山帮你留意着。”
苏红秀丧丧的回了声哦，看着向小园又专心的画图，一副全没心肝的样子，也笑自己未免太心急了。
古樾从祠堂里关了三天，就被放出来了。
与此同时丹凤山的议事钟敲得震天响，这十万火急的架势，让一向做事稳当的算盘叔，账目刚算了一半就撂笔跑了过去。
袁宝儿坐在最中间的虎头椅上，脸上的神情不大友善，四梁八柱们摸不准大当家的心思，不敢乱吭声，默默地在两旁依次坐下。
看到向小园进来，有平日熟络的正要开一下她和古樾的玩笑，被苏红秀一眼瞪了过去，回头看到袁宝儿的目光也正瞧着他，立刻背后湿淋淋的一片，吓得不敢开口了。
古樾前几次都坐在大当家身边，这次居然也坐在下首，看到向小园热情的打个招呼。
向小园也朝他笑笑，心里嘀咕古樾受罚的也太实在了，身上都瘦了一些。可不像她和古城，坐个牢还能胖五斤。
古城在他哥哥身边坐的难受极了，恨不得身子拧成一个麻花，宁愿没座位也远远地蹲在墙檐下面。
跟班铁牛只能不情不愿的靠过去，想缓解一下气氛聊一下最热的八卦：“二当家，听说大少爷和那个小丫头……”
“闭嘴吧你，再让我听到让你吃拳头。”古城脸埋在膝盖窝里睡觉，一副谁也不想理的态势。
袁宝儿正和刀疤老四交代着寨中事务，一抬眼看到古城缩在墙角像个鹌鹑，为了让他改了这么怪癖，从小到大袁宝儿不知道打骂了多少次，眼看又要忍不住发飙。
刀疤老四察言观色，唯恐伤了古城的颜面，抢先一步喊道：“大家伙儿注意了，大当家要交代事情。”
这一嗓子太突然，所有人立刻静了下来，古城也抬起头，从缩在墙角的鹌鹑变成一只勉强抬头的鹌鹑。
“咳咳。”袁宝儿一口无名火压在喉咙口，吐不出来又吞不下去，说出来的话也不带着什么好语气：“古往今来做事，总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论天时，我袁宝儿蒙各位兄弟抬举，做了这丹凤山的总瓢把子八个风雨春秋，可我老婆子过了寿也快六张了，总不能一直霸着位置。今儿把寨子里的大家伙儿叫的这么齐，我也不绕圈子了，是时候给咱们鸣音山选出个二当家了。”
丹凤山二当家悬而不定这么多年，今天突然提出，便是要为山寨选个继承人的意思了。向小园觉得自己赶上了大热闹，坐直了身子准备看丹凤山选太子。
袁宝儿素来念旧，四梁八柱里多得是和她一般年纪的人，想到年轻时一起闯绿林，不知不觉已是一身风霜一把年纪，多少有些感慨。刀疤老四和她认识时间最长，以前总恭敬叫大当家，这次也忍不住换称呼道：“老嫂子，你这说的是哪里话，你的本事咱们丹凤山哪个不服，先从我手底下过几刀。”
其他人也一起附和老当益壮，和当年比不落下乘之类的话。
向小园抓一把瓜子，各位老臣表忠心的环节和戏本子里差不多。
袁宝儿摆摆手，接着道：“我也不是来听这些奉承话的，咱们就事论事，我接着说这地利。外人看着咱们占山为王挺是风光，可绺子自古就是官家的眼中钉，现如今又有四盟盯着你要插手，与其让他们来咱们山头搅和，倒不如咱们自己先做好防备，安排妥当。”
地势图一事众人都多有听闻，官府那边一直没什么动静，现下最大的嫌疑便是四盟那边，想到这些年联盟的手越伸越长，现在觊觎地形图，日后强占整个寨子也不是没可能。几位丹凤山的主事都心有防备，对袁宝儿的话颇为认同。
“这论到人和，咱们丹凤山现如今有几个不错的后生。”袁宝儿看了一眼众人：“我这里定三条规矩，第一咱们丹凤山老少爷儿们没一个不字，第二为咱们山寨立过功，第三有真本事，不论男女老幼，都可以来争一下这二当家的位子。怎么着，老少爷们们，都可别认怂啊。”
袁宝儿做出个请的手势，沿着众人脸上一一扫去。这些人的心思，她有的一清二楚，有的捉摸不透，有的正好今天仔细瞧一瞧。
大厅骤然掀起了热闹的气氛，向小园咯嘣磕一个瓜子，思考了一下自己能参加竞选的概率，除了有真本事，其他都不够条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感叹英雄无用武之地。要按照话本子，这时候该老臣出场了吧。
“要我说，咱们丹凤山的古樾娃娃做二当家大家伙儿没什么意见吧。”垛爷先开了口：“有真本事，为山寨立功，大家伙儿也都心服口服。我再说上一条，这娃娃心眼好又讲义气，有老寨主的风范，比咱们这些个老家伙强，一定能带领咱们守好丹凤山。”
不愧是丹凤山的老奸巨猾，古樾本来就是袁宝儿心尖尖上的大孙子，垛爷一开口不但名正言顺的举荐了古樾，还绝了寨子里叔伯辈争权的心思。
“我也觉得古樾适合。”开口的是梁满仓，他素来是滴水不漏的性子，这么快就表态也有些出乎袁宝儿的预料。他平日里话不多，偶尔肯说话引人愿意去听：“古樾是留洋回来的，见过大世面，脑子里也有新东西，有了他谁也不敢再笑话咱们是老古板。”
有了寨子里两位德高望重首领的保举，越来越多的人随声附和，古樾瞬间声势高涨，二当家之位近在咫尺。
古樾朝四周一拱手：“多谢各位叔伯兄弟的厚爱，古樾定尽我所能，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
虽然是随大流，向小园也真心的跟着喝彩助兴。这时候谁再唱反调，仿佛就是阻碍丹凤山前进路上的千古罪人。
梁满仓的话简直是对古城的精准打击，向小园偷偷瞧瞧古城，他还缩在墙角没什么动静，倒是铁牛满脸着急。
一脸着急的还有刀疤老四，他自然也觉得古樾好，但要论起谁将来能为着丹凤山更好，总觉得古城要更胜一筹，一咬牙正要张口引荐。
“还有我。”
这个声音不是来自刀疤老四，不是来自铁牛，古城已经从墙跟站起来，还是那个混不吝的语气：“我来做山寨的二当家。”
向小园瓜子都忘了嗑：这样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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