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皇室的机甲？这句话刚落地，艾凡可以明显感觉到，身边安格斯的肩膀微微一僵。

        “怎么，你们沃特家没可用之虫了？”安格斯眼底现出烦躁，他嘲讽地说道，“什么时候，沃特家还要我这个精神海烂掉的废物去识别机甲了？”

        “安格斯……”管家怕吵醒昏迷的雄虫，低声对安格斯说，“你知道，其他机甲师都是外虫。只有你，有沃特家的血脉。家主信不过外虫。”

        安格斯冷笑了一声，他凉薄地指了指外面宽阔的街道：“信不信我现在就在大街上喊两声，沃特家得到了皇室的机甲？”

        “你会吗？”管家反问安格斯道。见安格斯沉默，他继续说道：“如果不是我向家主瞒着你曾经在外星当过逃犯，你觉得你还能在垃圾星呆多久？你真的要闹大么？”

        “和我有什么关系。”安格斯冷冷地注视着管家，“你以为，这是什么天大的恩惠么？”他无视了管家的眼神，拉着艾凡的手，就要往外面走。

        艾凡担忧地望着安格斯，他看见安格斯的手微微有些不稳。安格斯低声骂了一句，随意地倚着墙壁，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抑制剂，用牙咬开瓶塞，一口气灌了下去。

        “你以为你能撑多久？”管家背着昏倒的雄虫，从后面跟了上来，“你从小就没接触过雄虫，这样你迟早会发疯。如果一切顺利，我会向家主，申请一只雄虫给你精神抚慰。”

        “而且……”管家的视线转移到艾凡身上。那是不含一丝情绪的打量，和刚才在雌虫用品店里兰伯特的打量还不一样。兰伯特是出自对安格斯的担忧，而管家的打量冰冷无情，只是为了评估价值。

        艾凡心里很不舒服，他避开管家的目光，看向合眼养神的安格斯。安格斯并没有理会管家的话，全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直到管家提到了艾凡。

        管家说：“你知道，亚雌比雌虫还要依赖雄虫。你旁边这个小亚雌，他最好的归宿就是找个雄虫。如果你配合的好，说不定你们还能分配给同一个雄……”

        他话还没说完，安格斯便含着怒意，狠狠地揍向了管家的左脸。管家躲闪不及，脸颊被安格斯打得有些红肿。他狼狈地退了几步，但依旧紧紧护着刚才那个雄虫。

        “这样说一个小孩，你还想要你的舌头么？”安格斯笑了，眼底却没有任何高兴的情绪。那张艳丽的脸笑意越深，脸上的刀疤便越发清晰。管家沉默了一会儿，只轻声说道：“你很在乎他，但你不怕他未来恨你？”

        “我为什么要恨安格斯？”见管家越说越离谱，艾凡开口打断了他。他歪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管家：“不是所有虫，都是需要雄虫才能活下去的。”

        他是雄虫，自然不需要雄虫。艾凡理直气壮地想。

        安格斯显然很喜欢艾凡这样说话。他怔了一下，突兀地、发自真心地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那双冷硬的黑色眼眸第一次变得湿润，艾凡忽然想去碰一碰，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他只是又反问了管家一句：“等那只雄虫醒来，他会怎么待你？”

        ——他会怎么待你？

        小孩的嗓音听起来天真无邪，声音清澈像林间清泉，似是只是单纯的好奇。管家却即刻沉默了下来，没有继续劝说安格斯和艾凡。

        这是他们三只虫都心知肚明的事儿。

        “挺会杀虫诛心啊，小鬼。”见管家终于不在自己耳边喋喋不休，安格斯彻底放松了下来，低声靠在艾凡耳边说道。他哥俩好地要把手臂搭在艾凡的肩头，却被艾凡一下子避开了。

        “嫌弃我？”安格斯装腔作势地冷笑一声。

        “是。”艾凡很干脆地承认道，“你太重了。”

        安格斯：“……”他忽然觉得，小鬼的技能还是用在别虫身上比较好。

        看安格斯无语的模样，艾凡下意识露出一个浅浅的笑，这让他脸颊边多了两个小小的酒窝。安格斯看见他这样，忽然用一种从未有过的严肃语气，对艾凡说道：“答应我一件事。不要在垃圾星上捡垃圾，懂吗？”

        他声音不大不小，既是对艾凡的提醒，也是对管家的暗讽。说完，他拉起艾凡的手，带他离开了那个隐蔽的角落。

        “如果你想参与的话，一周后，我会给你安排好。”望着安格斯的背影，管家忽然开口说道。

        安格斯没有任何犹豫，径直拉着艾凡离开，他没有回头。

        他步调很快，艾凡需要小跑着才能跟上安格斯。快走到安格斯家门口的时候，艾凡突然开口喊了安格斯的名字：“安格斯！”

        安格斯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应了以后才似笑非笑地看着艾凡：“你喊我做什么？”

        不是假名。艾凡默默地想，如果是假名的话，安格斯不会反应这么快。他抬眼看向安格斯：“你为什么不答应他？我感觉你是想去看看的。”

        “我是逃犯啊。”安格斯开玩笑似的说道：“万一是帝国发现是我，派虫来抓我怎么办？”

        逃犯名单上没你。艾凡在心里吐槽。不过，他忽然想起来，有的逃犯连帝国都不知道他的真名。那种通缉的虫至少也是a级以上——

        艾凡想着想着，安格斯的家已经到了。

        安格斯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一边举着杯子喝，一边把艾凡偷偷藏起来的《微机原理》放在了桌子上。

        瞥到那熟悉封面的艾凡身子一僵。这事儿是过不去了是吗？！所以他一个表面上的“亚雌”为什么要学机械啊！！！

        但是同他设想的不同，安格斯并没有继续提学习机械学的事情。随后，他又在《机械学原理》上放了一本崭新的《垃圾星雄虫伤虫事件汇总》。

        他用两根手指，把两本书推到艾凡的面前，说道：“我出去一下，等我回来，我会检查你阅读的进度。”

        说着，安格斯的手指点了点那本《垃圾星雄虫伤虫事件汇总》：“当然，重点是这个。”很显然，安格斯觉得他需要强化一下小孩的雌雄意识，和雄虫谈恋爱可以，前提是离开垃圾星之后再谈。

        艾凡：“……”

        他已经不知从何吐槽为好了。那本《事件汇总》很新，和被翻得破破烂烂的《微机原理》完全不一样，艾凡估计安格斯根本没有仔细看过这本册子，说不定还是兰伯特或者是谁给他的。

        见艾凡把那两本书抱在怀里，安格斯无所谓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要走。

        “安格斯——你去干什么？”艾凡叫住了安格斯，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刚剥开糖纸的透明糖果。安格斯顿了一下，凭空生了些玩笑的心思，似笑非笑：“当然是去做点成年虫才会做的事情。”

        艾凡狐疑地盯着他。他看了安格斯好大一会儿，安格斯也毫不客气地回看了他。一直到艾凡觉得眼睛有点酸，他才慢吞吞地说：“带我一起去。”

        “不要。”安格斯模仿艾凡的语气，毫不客气地回绝了他。

        艾凡磨了磨牙：“你不带着我，我就摔东西了！”他高高举着《事件汇总》和《微机原理》，作势要把它们都摔了。

        见小孩气的脸颊红扑扑的，安格斯笑了起来。他眼神里带了点对小孩的纵容，嘴上却依旧犀利无比，好像生怕艾凡不被他气哭似的：“你摔啊，反正是给你准备的。现在它们是你的，你怎么处置都可以。”

        其实艾凡原本是想趁机把书给丢了的，可是听见安格斯的这话，他忽然不想把书给扔了。

        他把书平铺放在桌子上，趁着他走神的这点功夫，安格斯已经跑到门口了。他本可以直接就走，但是他偏不，非要从门外探过半个身子，像是故意挑事似的，语气带着点对小孩的、没有恶意的嘲笑：“小鬼，祝你看书愉快。”

        艾凡默默地朝他竖了中指，安格斯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逗弄完艾凡，他才离开屋子，前往原本要去的地方。

        艾凡一点也不在意安格斯去哪儿。安格斯正巧在发情期，他平时接触的全是雌虫，也以为艾凡是亚雌，所以他根本不会在意自己的信息素味道会在发情期变得浓厚，也并不会主动收敛雌虫信息素。

        艾凡是sss级雄虫，记住一个雌虫的信息素味道易如反掌。只要艾凡想，他就能顺着安格斯信息素的气味，找到安格斯。

        在安格斯回来之前……艾凡嫌弃了一下那两本书毫无创意并十分呆板的封面。既然安格斯那么怕他被垃圾星上的雄虫诱骗，艾凡决定先翻开《垃圾星雄虫伤虫事件汇总》。

        其实说是伤虫，倒不如说是垃圾星上的雄虫是如何利用自己的性别特权，肆意欺侮雌虫的。艾凡漫不经意地翻着，一直到他翻到中间，一页破旧的剪报从里面掉落出来，纸质像是出于某种花边小报。除了报纸本身的内容外，上面还手写了一个虫名：“卡斯特·沃特”。

        那是一个昳丽无比的雌虫，如果安格斯的脸上没有那道恐怖的刀疤，那就和这张剪报上的雌虫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报纸久到有些泛黄，艾凡差点以为这个可怜的雌虫就是安格斯本虫。

        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本册子的书页。剪报上的“卡斯特·沃特”一脸阳光地笑着，与之相对的是短短一行的、近乎残忍的描述：

        “星历3054年5月9日，被雄主丢进特殊宴会，自尽身亡。”

        5月9日……艾凡抬头看了墙壁上挂着的电子表。

        那不就是——三十年前的今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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