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第二日，洛阳起了个大早，哼着小曲缓缓走在乡间小路上，准备去看看自己的地。
在末世时，她们好不容易从废土中净化出一点土壤，在实验室里一点一点培育，花了五年时间，才将一点土壤扩展成一片土地。为了获得最高亩产，她们改良种子、增加肥力、提高种地技术，所产粮食勉强够庄园里的人吃。
而她现在有三亩上田，是妥妥的巨富啊！
正是深秋时节，太阳躲在云层里不肯出来，天地间笼罩着一层乳白色的雾，空气湿漉漉的，挟着深秋的寒意，沁人心脾。
一朵朵黄色的小花从枯草间倔强地伸出脑袋，在深秋的寒风中飒然而立。阡陌相连的田地间，一垄一垄的田坎将各家的水田隔开。田坎角落处，一块黑黢黢的界石静静竖立。洛阳原本不甚在意，可是走着走着，她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界石应该是区分各家土地用的。按照界石相隔的距离推算，这些土地最少的十来亩，多的达百亩。
也就是说，这个村子里的人家，最少也有十亩地，是吗？
她摸了摸怀里三亩上田的地契，忽然觉得这深秋的风有点冷。
所以，她还是赤贫阶级，是吗？
好似一瞬间从天堂掉到了地狱，洛阳有点欲哭无泪。
最让人难过的不是从来没有，而是曾经拥有。虽然这个曾经拥有是假的，可也挡不住她心底深深的失落。
洛阳僵硬着步子走到自己的田边。刚收割完的田里光秃秃的，只留下寸许长的稻茬。一只只灰色的小麻雀蹦跳着在土里翻找吃的。
据她所知，这个村子的人并不是很富裕，大多数人家田里所获勉强够一家人温饱而已。显然，这个时代的生产力与她的末世不可同日而语。那么问题来了，她要怎么凭区区三亩地养活自己呢？
她恍惚了一会儿，突然自嘲地笑了，末世那么艰难的环境，她都能创建蓝月庄园，现在的开局可比末世好多了，她还有什么不满足呢？大不了再从头来过。
这些土壤，应该不需要靠净化来提高肥力了吧？
洛阳蹲下身子，抓了一把土壤在手里，细细查看土质。
土壤颜色很深，水份与腐殖质含量都很高，土层疏松不板结，田垄上随处可见蚂蚁打洞后留下含着碎凝胶的土。
是片肥力丰厚适宜耕种的好地啊。
看来只是生产技术水平比较落后而已。
这简单，她的空间里有高产杂交良种，她熟知各种先进耕种技术，只要辛勤劳作，肯定能大大提高亩产量。多收的粮食换成钱再置办成土地，假以时日，她也能攒下百亩良田。
她已经有点等不及了，只想快点把地里的稻茬犁掉，把土地平整好，将空间里的高产杂交土豆白菜萝卜种子播撒下去。深驻在血液里的种田基因让她热血沸腾。只是，她现在一点农具也没有，总不能靠双手刨吧。
得找人租借才行。不过经过昨晚的折腾，赵氏族人估计都视她为洪水猛兽。洛阳细细回顾了一下原主的记忆，村子里还有少部分外姓杂户，都是多年前迁来村子的。他们那里或许还能碰碰运气。
说干就干。她快速往回走，准备找人借农具去。走到半路又想起自己两手空空，只怕不好借，便又跑上山去，翻了个野兔窝，打了三只野兔，准备用猎物作为农具的租金。
地头不远处有一户李姓人家，当家的李伯为人慈和，每次见到原主都笑眯眯地问候上两句。洛阳想了想，决定先去他家。
远远地看见一丛茂密的竹林，虽是寒秋，竹林青翠依旧，几间房舍掩映其中，不时有一两声狗叫传来。
院子用一圈半人高的竹篱笆围起来。篱笆已经朽坏歪斜。洛阳站在篱笆外面还未开口，便见到一条大黑狗狂叫着从屋里跑出来。
“小黑，回来！”一个跛脚老人连忙出来将狗拴住，抬头见是她，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眼睛里燃起晶亮的光来，三步并作两步过来开门，“真好！你没事，真好！”
洛阳没想到还有人这样关心她，感动不已，当下把昨天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李伯边听边点头：“老天爷有眼啊。你小姑娘家家的，可怜哟。别怕啊姑娘，以后一个人讨生活，日子是艰难了些，但总好过被他们赵家人吸血。要是遇到困难尽管来找李伯，李伯家虽也不富裕，总也能匀出一口粮给你。”
洛阳眼里有点潮意。她感激地向李伯一笑，说道：“您放心，我做活做惯了的，三餐温饱还是能解决。李伯，我想把我的地都翻整出来好播种，可我现下没农具，可以把您的农具借我吗？”
李伯大方地摆手：“说啥借不借的，你想要啥就拿吧。”
洛阳借了一把锄头一把耙子一个背篓，临走时留下一只兔子给李伯，李伯不要，洛阳把兔子往他怀里一塞然后飞快地走了。李伯脚不方便追不上她，只得作罢。
惨白的太阳慢慢爬到正空，洒下温暖的光辉。村里家家户户燃起炊烟。洛阳不想回家做饭耽误时间，干脆拾了些柴火，就在田间地头烤起兔子来。
三两下把兔子洗剥干净，架在削尖的树枝上，慢慢翻转让兔肉均匀受热，很快兔皮上泛起金黄之色，不时有油脂掉落到柴火堆里，发出“滋滋”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香味。洛阳从空间翻出孜然粉辣椒粉洒上去，香味就更浓了。
洛阳轻轻一撕，金黄的皮肉裂开，冒出鲜亮的汁水，她连皮带肉咬下一块。
灼热浓烈的油脂味道在嘴里炸开来，舒服。
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还是没污染过的食物香啊。
秋风吹过，香传十里。不少吃过饭出门遛弯的人被这香味吸引，步子不听使唤顺着香味过来，边走边纳闷，啥东西咋这么香呢？
烤兔子他们也不是没吃过，那味儿骚得，难以下咽，非得用茴香之类金贵的香料才压得下去。可是就算是加了茴香的兔肉，好像也没这么香过。那股又辛辣又芳香、浓烈充盈整个鼻腔、刺激到让人不停流口水的味道是怎么回事？
只是看到烤肉的人是洛阳，便停住脚步。昨晚的事情还记忆犹新，他们现在对洛阳是又敬又畏，哪敢上前来。只一边使劲嗅着一边疑惑。
洛阳对这些人视若未见，三两口将兔肉吞下肚，扛起锄头便下了地。
从这边田头开始，一锄一锄挖下去，很快就将一小片地的稻茬都翻上来了，然后把大泥块都敲碎，用耙子细细地耙一遍，杂草扔出去。她干活自有一股爽利劲儿在，不过一个时辰，一亩地就平整好了。
她早已经规划好，三亩地，两亩种土豆，这东西产量高用途广，既可以当主食又可以当蔬菜还能加工成各种副食品，是提高生产力水平最佳作物。剩下一亩种白菜和萝卜，长得快，一个月就能换成钱。
背篓里是从空间取出来的高产杂交土豆种，亩产至少五千斤。播种也很方便，不需催芽，只需要按照芽眼切成小块，保证每块上都有两三个芽眼就行。
干得正起劲，忽听到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你这都啥玩意啊？芽都没有一个，咋滴，想放到土里喂虫子呢？”
洛阳抬头一看，哟，老熟人，赵大春的儿子赵有财。这样的蠢货她不想理，只瞥一眼又继续切自己的土豆块。
赵有财却得寸进尺，伸出一只脚拨弄着小土豆块，皮肉笑不笑道：“我也是好心。这天气一天冷似一天的，你现在播种不是浪费种子嘛。还不如留着，好歹能吃上几天，别让自己饿死了。”
洛阳切着土豆块的匕首在半空中忽地拐了一个弯，径直朝赵有财脚踝而去。赵有财连忙缩回脚。匕首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圈，刃锋又回到原地继续切起土豆块。洛阳脸上一点变化也没有，好像刚才的一切是切土豆的常规动作，再正常不过。
赵有财吓了一跳，瞧了半天好像是自己多想了，胆子又大起来，蹲下身来，捡起一个小土豆块，眯缝着眼瞧了半晌，上上下下抛弄起来，挑衅道：“你好歹也是我们赵家出来的，不可能看着你饿死。要不这么着吧，你把那一亩上田还给我家，我们给你粮食，两石，够你吃到来年开春了。怎么样？”
原来是想要回田啊。洛阳眼睛笑成月牙状，看向赵有财道：“要不要打个赌？”
“啊？”赵有财一愣，“赌啥？”
洛阳捡起一块小土豆，将光滑泛黄的切面对着赵有财：“就赌我这一个芽也没有的怪东西，不但能在水稻田里发芽，而且两个月就能有几千斤收成。赌注就是三亩上田。怎样，赌不赌？”
赵有财抚掌大笑：“这可是你说的啊。”
洛阳点头，旦笑不语。
赵有财站起身来，向着围观的村民们拱手道：“各位父老乡亲，你们都听到了吧，请你们做个见证。若是两个月后她的地里没几千斤收成，她的三亩田可都归我们赵家了。”
“若你输了呢？”洛阳微笑着抬头问他。
赵有财哈哈大笑：“输了自然也给你三亩上田。另外，再加一石粮食，免得别人说我们欺负小孤女。”
洛阳点点头：“那就好。”
这一席话炸响了马蜂窝，村民们大声议论起来。有那不忍心的劝着洛阳：“洛阳啊，你还是别赌了吧，自古就没有水稻田里种其他东西的。你看村里边哪家哪户翻了地呀，谁不是等到开春再插秧。”
洛阳笑笑打断她道：“无妨。两个月后既见分晓。”
她很笃定。这个时代的气候与她以前打造出来的盆地气候很像，那时她们一年可种两季甚至三季，现在自然也能。
她毫不理会周围人的议论，麻利地起垄铲沟，种完一亩地时，天色已黑。她便收拾东西回家。
村里三三两两亮起灯光。昏黄的油灯虽不甚亮，在这寒冷的秋夜里看起来却很是温暖。只是这温暖照不到她。她的家，在那乌黑偏僻的地方。那里，也没有等她回家的亲人。
月亮拉长她萧索的身影。她轻轻推开虚掩的院门，将农具放到屋檐底下。刚想起身，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门槛上有一小滩乌黑渍亮的东西，一丝虽淡却极为熟悉的腥气扑鼻而来。
她伸出手指一抹，触之粘稠。
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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