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学校北面有个小门，平时不开，潘晓语去后勤处要来了钥匙，姚真真从那儿离开。
这次，她带上了口罩。
走在路上眼观鼻鼻观心，尽量保持低调，就怕忽然有人从旁边冒出来，不是泼油泼水就是拍照拍视频，这样的体验实在太糟糕。
手机还在不停地震动，大部分打来的都是陌生的号码，还有海量的辱骂短信，姚真真选择了关机。
被人肉的感受，比当街被人扒光衣服好不到哪里去。
这是对人格尊严的践踏。
进小区的时候，门卫老头虚虚地打量了她一下，又把目光转回手中的扑克上。
院子里，她看见她的车子，那辆停在院子里的小mini，驾驶座的车窗是破的，引擎盖被锐器划花了。
她看着一地的碎玻璃，忽然笑了。可真是，替天行道的大有人在。
她慢慢地蹲下来，拾起一块碎玻璃，紧紧捏在手里，越捏越紧，直到一滴一滴血从指缝间流出。
忽然，一只宽大的手像铁钳一样握住了她的手腕。
“松手。”
姚真真呆呆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高岩略带严厉的脸。
她慢慢放开了手中的玻璃，带血的玻璃落地。
任由高岩拉着她回家。
高岩把她按在餐厅的椅子上，拿出医药箱里的碘伏，想了想，又狠心地换成双氧水。
他把双氧水倒在伤口上。
“啊！好痛！”姚真真受不了地缩手，可她哪里敌得过高岩的力气。
“你也知道痛。伤口再深一点就得缝针。”
高岩皱着眉再仔细检查了一遍伤口，确认没有玻璃碎在里面后，用医用纱布仔细包扎。
姚真真痛过之后，心智回炉了，不在意地笑笑：“没事，刚才只是太生气了，发泄一下而已。”
高岩被气笑了：“你发泄的方式就是自残？”
“当然不止，我还想找那个人干架，还要他赔我修车费。”姚真真咬牙切齿地说。
高岩是蹲着给她包扎的，闻言抬头，俏生生的一张脸就在眼前，眼眶泛红，嘴唇紧抿，看来气狠了。
“先不说你干不干得过人家，但就打架斗殴这一条就够你在我们单位呆上一晚。”
“你别拆我台，让我过过嘴瘾。”
高岩举一反三：“先扇他两巴掌，起码打掉几颗牙齿，再拧断一只手，弄个粉碎性骨折什么的，然后捆起来，用车子拖个百来公里。姚女士，我得说说你，这样善良可不行，人渣又不会感恩。”
姚真真扯了下嘴角，她实在笑不出来。随后她严肃地说：
“高警官，我要报警。”
“不但是车子被砸，还有网络暴力。”
“好。”
十分钟后，一辆警车驶进了小区。
贺警官和另外一名年轻人从警车上下来。
“高所。”今年刚从警校毕业的小伙子徐力毕恭毕敬地敬了个礼。
高岩点了点头。
贺警官倒是一下来就把注意力放在旁边这辆小mini上。
“就是这辆。”高岩说。
“车主呢？”
“在我家。”
老贺动作一滞，这明显是女人的车子。
“小徐，你拍照，顺便去物业那儿调监控，老贺去我家做笔录。”高岩指示。
“是。”
老贺凭着多年的办案经验，在进门的时候就推敲出点名堂。果然进去之后就见姚真真在那儿。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所长大人一眼。
高岩倒是一脸正经。他还不了解老贺？越老越八卦，自己这还什么事都没发生，他内心已经给你编了一出大戏。
老贺纠正了一下面部表情，和姚真真打了个招呼之后，就开始走笔录流程。
一问一答，细碎又细致。
其实只是车子被砸了，查一下监控基本就能锁定犯罪嫌疑人。现在更严重的问题是……
老贺犹豫了一下之后开口：
“姚老师，网络暴力的案子如果立案，案子将会移交县公安局。这段时间你的人身安全可能会受到威胁，这里现在已经不安全了，我建议你最好换个居住地。”
姚真真交握的手紧了紧。
高岩站在旁边点了下头，说：“这个我来安排。”
老贺瞟了瞟高岩，用眼神说：我就是说给你听的。
半个多小时后，菜鸟徐力也回来了，带回了监控资料。
“高所，从监控上看，是两个小男孩砸的，十五六岁左右，初步确认是小区居民。”
“你回去后抓紧落实，确认身份，约谈监护人。”
“是。”徐力挺直腰背。
高岩笑了，“放松点。”
徐力脸微微涨红，好在皮肤黑，不是很显眼。
资料收集的差不多了，两人也准备回所里。
姚真真跟着一起送到门口。
这时，院子外面已经围了不少人。大家好奇地打量着警车和人，车子还闪着警灯，开进来的时候不少人看见了，纷纷驻足围观，指指点点。
姚真真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但还是保持理智地和高岩说道别。
“今天谢谢。”
“不客气。”
姚真真拿出钥匙开门。
高岩眯着眼睛扫了一圈外面，随即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
“行了，散了吧。”
中老年人对什么热搜、网红没兴趣，他们更关注现实中的八卦，比如谁家夫妻打架，谁家女儿还不结婚，谁家儿子考上清北，还有谁家的车子被砸了……
这辆车子显然能成为好久的谈资。
高岩直接跟在姚真真后面，进了她家。
姚真真讶异：“？”
“老贺说的没错，这里不安全。”
“我准备搬去学校宿舍。”车子被砸之后，她就有搬离这个想法了，没其他地方好去，不管是住酒店还是重新租房，都需要身份登记，现在估计全国有大半的人都认识她，骂她的不计其数。
只能暂时住宿舍躲一下风头，虽然要面对同事异样的眼光，但相对的也安全些。
“我觉得不是个好主意。”
姚真真当然也知道，暂时也想不出其他好办法。
“您的高见是……”
“我有一套房子在县里，没人住过……”他正想着怎么更合理地说服她暂时搬过去。
姚真真考虑了两秒：“等我几分钟。”
然后高岩眼睁睁看着她一溜烟跑上楼。
果然没过几分钟，她提着个行李箱下来了。走到高岩跟前。
“一事不烦二主，还得麻烦你送我一程。”
高岩爱她这利落劲，笑道：“得咧！”
两人驱车赶往县城。
一路上，姚真真一直处于神游状态，高岩也闷不吭声地开车，勉强也算得上和谐。
直到高岩把车子开进了一个高档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他买这房子的时候，刚好手上有笔钱，也不知道打哪儿飘来一张宣传海报，上面写着“低密度、高绿化、精装修、高档墅式享受”。他觉得这宣传语狗屁不通，不过图片还挺吸引人的，就去看了一下。
售楼小姐舌灿莲花，忽悠他定了一套。结果交房后他一天也没住过。
小区的房子最多不超过四层，高岩买的是三跃四。
他帮着把姚真真的行李箱提进去，然后去开窗户。
长期没人住的房子有一股装修后的建材味。
姚真真一进门就被这装修风格惊呆了。
走的是中东土豪风，但凡有边框的地方全都镶上了金边，吊灯也是金灿灿的亮瞎狗眼。她头皮发麻地瞄了一眼客卫，幸好马桶盖不是金色的。
高岩摸着鼻子尴尬地说：“装修是开发商统一承包的。”
然后又找补地说了一句：“小区环境还是不错的。”
姚真真理解，换成她也不好意思带别人来。
“这几天你先住这里，如果不想出去吃饭，那就叫外卖或者在家里做，我记得开发商还送了一套锅碗瓢盆，先凑合这用用。”
姚真真点点头，问：“客房在楼上吗？”
“对，你睡主卧吧，反正我也不住这里。”
高岩带着姚真真上了二楼，打开主卧……
那么问题来了。
来的仓促，他完全忘了还要铺床单被子，一个空的床架子，怎么睡？
开发商明明送家具家电，连锅碗瓢盆都有，怎么就忘了送枕头棉被。
高岩静默了一会儿，然后淡定地把行李箱放进主卧，觉得这个时候他应该表现的可靠一点。
“要不等下我们去商场逛逛。”
姚真真转身背对着他，肩膀微不可查地抖动了几下。
高岩迅速拟好了购物单，才发现要买的东西还真不少，下午有的跑了。他有些内疚，哪个主人请客人来住，还冷锅冷灶的，这和家徒四壁有什么区别。
床垫要去家具城买，小件的东西和油盐酱醋去商场超市。
两人决定先去家具城。
“两位，你们是买整张床还是床垫？”
导购小姐闲了大半天，终于有顾客上门，这一看就是新婚小两口，虽然两人不怎么亲密，男的看上去冷冷的，女的看上去——戴着口罩，也看不出个啥。
但凭她多年销售练就的火眼金睛，两人之间是此时无声胜有声，比那些恨不得黏成连体的小情侣牢固多了，她管这样的叫革命情侣。
这样的客户最有机会成交。
“我们家的床垫想必你们也是听说过的，拥有多项专利，专门针对亚洲人身体曲线设计，具有真正的护脊技术，请两位躺上来试试这款，专门针对年轻人身体构造设计。”
高岩没动，问姚真真：“你想睡硬点还是软点。”
“这个还是由你来决定更合适。”
“我对这方面没要求，躺地上也照样能睡。”
“这位先生太会体贴老婆了，女士你看你就不要推让了，为你们的家选一张最适合的床垫。”
对于导购员的说词，两人都愣了愣，才发现好像引起了一点误会。也对啊，不是小夫妻，谁会一起来选床垫。
两人都厚黑地保持了沉默，有时候越解释越容易引起误会。
姚真真还是觉得不妥，用眼神示意高岩躺上去，轻轻说了一句：“速战速决。”
高岩无奈，只好脱了鞋子躺倒，又侧卧了一下。
别说，还真挺舒服的。
“这张床是为夫妻设计的，得两个人一起睡才能感觉的出来，女士你躺这边。”导购不由分说地拉着姚真真躺下。
“不用这么僵硬，放轻松，再转个身两人面对面试试弹性。”
导购完全不能理解两人的尴尬。
姚真真和高岩就这么面对面地躺在床上，近的能感受到对方呼出来的气息。两人都觉得对方的呼吸和心跳有点乱。
姚真真先受不了地坐起来。她理了理头发，转身假装在打量其他产品。
“怎么样？舒服吧？”
“还……还行。”
“那这么先生呢？”
“哦”，高岩手一撑也起来了，“挺好的。”
成功一半了，导购小姐矜持地问：“新房子装修好了吗？如果要送货上门，最好提前一周通知我们，现在货源很紧张哦。”培训的时候老师就说过，要维持品牌亲和又高冷的形象。
姚真真看了一眼上面的价格牌，挂了一串零，应该和她老娘看中的是同一款，这个价格，不是他的消费层次能接受的。
虽然她不知道一个派出所所长的工资是多少，但估计也不会很高，还有他开的车子和穿的衣服，都不算高档，名下有两套房子，估计还在还贷中。
不适合激情消费。
她眼皮一挑，冲高岩送了一个“冷静点”的眼神，然后说：“我们还想再看看。”
高岩有点摸不着头脑，刚才谁说速战速决的。
姚真真把他拉到一边，委婉地劝到：“我们其他品牌也看看，这家性价比好像不高。”
“再看下去家具城都关门了。”高岩不能理解，女人是不是都热爱货比三家。
“你傻啊，这家东西这么贵，又不是没有平价替代品。”
高岩沉思了片刻，说：“贵是贵了点。”
“是吧。”总算把理智拉回来了。
只见高岩转身，一脸镇定地说：“如果你们下午能送货，我就买两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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